“一线天”险隘的阻拦被强行突破,牛天扬一行人马不停蹄,沿着通往箭神峰顶的宽阔石阶疾驰而上。
越靠近峰顶,气氛便越是肃杀。
沿途偶有零星的吴惊雷一脉弟子试图阻拦,但在牛天扬那即使带伤也依旧凌厉无匹的目光逼视下,在牛凤手中那柄滴血未沾、却已让数人失去战力的金刀威慑下,皆是不敢上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冲过。
牛天扬的脸色愈发苍白,强行压制内伤连续催谷内力,让他肺腑间的隐痛逐渐加剧,仿佛有无数细针在不停攒刺,喉头阵阵发甜,却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不能在此刻倒下,绝不能!
牛凤紧跟在爷爷身侧,将爷爷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和微微颤抖的持枪右手看在眼里,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将手中的金刀握得更紧,警惕地注视着前方。
终于,巍峨庄严的大殿出现在了视野尽头。
殿前宽阔的广场上,此刻却泾渭分明地站着两拨人。
靠近大殿门口的一方,人数较少,仅有二三十人,以坐在木质轮椅上的二师兄孙英杰为首,个个面带悲愤,手持兵刃,与对面形成对峙。
孙英杰虽然双腿残疾,但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毫不退缩地迎视着前方。
而与他们对峙的一方,人数多达百人,簇拥着居中而立的两人。
其中一人,身着紫色锦袍,面容阴鸷,眼眸中精光闪烁,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正是此次内乱的始作俑者——吴惊雷!
他身旁,站着一名身着黑袍、面色惨白如纸、周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老者,正是江湖上恶名昭彰的“黑煞门”副门主——鬼煞!
除了这两人,场中还有数名气息强悍的外来高手,显然都是吴惊雷请来的“见证”。
牛天扬一行人的到来,瞬间打破了广场上的平衡对峙。
“牛师叔!”“牛师祖!”
孙英杰一方的人见到牛天扬,如同见到了主心骨,纷纷发出惊喜的呼喊,士气大振。
而吴惊雷一方的人,则脸色微变,尤其是看到牛天扬虽面色不佳,但气势依旧迫人,以及他身后那些刚从边关血战中归来、煞气未消的弟子时,不少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兵刃。
“天扬!凤儿!”孙英杰坐在轮椅上,激动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你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牛天扬勒住马,目光首先投向孙英杰,微微颔首,随即如同两道冰冷的利箭,直射向人群中央的吴惊雷和鬼煞。
“吴师叔!”牛天扬的声音如同寒冰撞击,响彻整个广场,“你好大的威风!勾结外贼,封锁主峰,逼迫宗主!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吴惊雷面对牛天扬的质问,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哈哈一笑,只是那笑声中毫无暖意,只有刺骨的阴冷:“牛师侄,此言差矣。宗主师兄年事已高,近来身体不适,难以处理宗门事务。我吴惊雷身为宗主师弟,理应为宗门分忧,暂摄大局,何来‘逼迫’一说?至于这几位朋友,”他指了指鬼煞等人,“皆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我请他们前来,乃是为了见证我神箭宗权力平稳过渡,避免同门相残的惨剧发生,一片公心,天地可鉴!”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将自己摆在为了宗门着想的位置上,将牛天扬等人的回归,反而暗示成了可能引发内乱的导火索。
“放屁!”孙英杰在轮椅上气得浑身发抖,厉声斥道,“吴惊雷!宗主只是略有微恙,何时说过让你暂摄大局?你带人强闯宗主静修之所,言语逼迫,更与黑煞门这等邪魔外道勾结,其心可诛!”
“孙师侄,我可是泥师叔,说话要注意分寸!”吴惊雷眼皮微抬,瞥了孙英杰一眼,语气带着一丝不屑,“你双腿已废,还是安心静养为好。宗门大事,就不必操心了。”
这话恶毒无比,直戳孙英杰的痛处。
孙英杰脸色瞬间涨红,却又因残疾之身无法上前,只能死死攥住轮椅扶手,指节发白。
牛天扬眼中杀机暴涨,但他知道此刻不能轻易动手,对方高手众多,己方人数处于劣势,爷爷伤势沉重,一旦混战,后果难料。
他强压怒火,冷声道:“吴师叔,任你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犯上作乱的事实!我要见我师父!”
“宗主正在静养,不见外人。”吴惊雷淡淡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我是外人?”牛天扬气极反笑,“我是宗主亲传弟子!”
“哦?”吴惊雷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既然是宗主亲传,更应体谅宗主病情,不该在此喧哗,惊扰宗主清静。”
双方唇枪舌剑,气氛越来越紧张,广场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弟子都屏住了呼吸,手按兵器,只等一声令下,便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清晰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吴师叔祖。”
众人目光汇聚,只见牛凤从牛天扬身后走了出来,小小的身影在宽阔的广场和众多高手的环伺下,显得格外单薄,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惧色,只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平静。
他仰头看着吴惊雷,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孙儿牛凤,与爷爷刚从边关归来。边关之战,惨烈异常,随我们出山的师兄,如今……只剩下身后这些,还有许多师兄,我们只能将他们的骨灰带回来。”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弟子们马背上那些被仔细包裹的陶罐。
一股悲凉肃穆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牛凤继续看着吴惊雷,眼神纯净:“我们拼死奋战,是为了保家卫国,也是为了维护神箭宗的威名。如今回到宗门,只想将战死师兄的英灵安置于英烈祠,并向宗主爷爷复命,禀明边关情况。此事,关乎宗门荣辱,关乎为国捐躯的师兄们能否魂归故里,难道……这也会惊扰到宗主的‘清静’吗?”
他再次搬出了“战死同门”和“宗门荣辱”这两面大旗,话语恳切,合情合理,将一个弟子对宗门的忠诚、对袍泽的情义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番话说出来,不仅孙英杰一方的人动容,就连吴惊雷身后的一些弟子,脸上也露出了复杂和羞愧的神色。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跟着吴惊雷作乱,很多人或是被胁迫,或是被蒙蔽。
吴惊雷盯着牛凤,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
这个八岁的小崽子,几次三番用言语搅局,偏偏还占着大义名分,让他难以在明面上强行驳斥。
他之前就听说这牛凤天赋异禀,如今看来,心智也远超同龄人,留着必成心腹大患!
鬼煞那惨白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阴恻恻地低笑道:“吴兄,你这小徒孙,倒是伶牙俐齿,懂得收买人心啊。”
吴惊雷脸色阴沉,正想找个借口强行将牛凤等人驱离,突然,宗主大殿那扇紧闭的厚重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了一道缝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门缝中,宗主铁当兴的身影缓缓出现。
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宗主常服,但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往日的红润与矍铄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苍白,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他脚步虚浮,需要依靠着门框才能站稳。
“师父!”牛天扬和孙英杰同时惊呼,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宗主师兄!”吴惊雷也微微躬身,但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什么。
铁当兴目光缓缓扫过广场上的众人,在看到牛天扬和牛凤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和激动,但在看到吴惊雷及其身后的鬼煞等人时,那目光瞬间变得锐利而冰冷。
他咳嗽了几声,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都在这里吵什么?还嫌……宗门不够乱吗?”
他目光落在牛天扬身上:“天扬,你们……从边关回来了?辛苦了。”又看向那些骨灰罐,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悲痛,“都是我神箭宗的好儿郎啊……”
最后,他的目光转向吴惊雷,语气平淡,却带着沉重的压力:“惊雷,你带这么多外人,堵在我静修的大殿之外,是想做什么?”
吴惊雷面对铁当兴的目光,心头微凛,但事已至此,他不可能后退,硬着头皮道:“宗主师兄,现如今您身体欠安,师弟我是担心有人趁机生事,扰乱宗门,故而请来几位江湖朋友见证,确保权力交接平稳。”
“权力交接?”铁当兴冷笑一声,笑声牵动了病体,又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缓过气,盯着吴惊雷,“我何时说过……要交权了?”
场面瞬间再次僵住!
铁当兴的出现,虽然虚弱,但他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宗主,积威犹在。
他明确表示未曾让权,直接戳破了吴惊雷的谎言,让吴惊雷一方顿时陷入了被动。
牛天扬见状,知道机会来了,上前一步,朗声道:“师父!弟子牛天扬,携孙牛凤及边关幸存弟子,护送战死同门英灵归宗!并有要事禀报!请师父主持大局!”
他声音洪亮,中气虽因内伤而略显不足,但那份决然与忠诚,却感染了在场所有心向宗主的弟子。
“请宗主主持大局!”孙英杰及其身后弟子也齐声高呼。
声浪汇合,直冲云霄,显示出宗主一方依旧拥有不容小觑的人心和力量。
吴惊雷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没想到铁当兴会在此刻出现,更没想到牛天扬等人回归带来的冲击如此之大。
他眼神阴鸷地扫过牛天扬、牛凤,最后落在虚弱但眼神坚定的铁当兴身上,知道今日想轻易逼宫夺权,恐怕是难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暴戾,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既然宗主师兄身体不适,还需静养,今日之事,暂且作罢。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牛天扬和牛凤,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宗门不可一日无主,大位归属,关乎神箭宗百年兴衰,还需早日定夺!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他冷哼一声,袖袍一甩,带着鬼煞等一众党羽,转身离去。那些追随他的弟子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是临走前,不少人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牛天扬等人和那些骨灰罐。
广场上,暂时恢复了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对峙并未结束,只是转入了更深的层面。
牛天扬看着吴惊雷离去的背影,紧握长枪的手终于微微松开,一股强烈的虚弱感袭来,让他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爷爷!”
牛凤惊呼,连忙上前扶住。
铁当兴也关切地望来:“天扬,你的伤……”
牛天扬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目光却望向铁当兴,充满了担忧:“师父,您的身体……”
铁当兴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广场和那些忠魂骨灰,最终落在年纪虽小却已显露出峥嵘头角的牛凤身上,幽幽道:“进去再说吧……这宗门的风雨,怕是……才刚刚开始。”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弃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