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支破破烂烂、满身是血的队伍出现在长安城门口时,原本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就安静了。
空气里一股子血腥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
守城的校尉还在打瞌睡,被手下推醒,不耐烦的骂了一句。
可他一抬头,看见远处那面破破烂烂的“霍”字将旗,整个人都傻了。
校尉使劲揉了揉眼睛,嘴唇直哆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是骠姚校尉的旗?”他的声音都抖了,跟见了鬼一样。
“好像是……可是……他们不是去送死……不是去打那三千匈奴精锐吗?怎么可能回来?”
队伍走近了,那股杀气冲过来,让人喘不过气。
校尉看清了队伍最前面,长矛上挂着一颗用石灰腌过的人头时,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那张脸,他看过无数次画像,是匈奴的左大都尉!
八百人去打三千匈奴精锐,前几天这事在长安城里就是个笑话。
可他们现在回来了,还带着敌军主帅的人头!
消息很快传进了未央宫。
朝堂上,刘彻正听着大臣们为河工的钱吵架。
就在这时,一个太监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帽子都歪了,声音喊的都变了调:
“大捷!陛下!骠姚校尉霍去病,大胜仗啊!”
大殿里一下就静了。
刚才还在吵架的老臣们都懵了,面面相觑。
一个前几天还笑话霍去病去送死的御史,手里的笏板“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声音特别响。
“念!”刘彻猛的站了起来,眼里都是光。
他这表情,更像是在等一个早就知道的结果。
那太监展开军报,用尽力气大声念着,声音都在抖:
“骠姚校尉霍去病,率八百骁骑出塞,孤军深入数百里,斩首两千零二十八级!俘匈奴相国、当户,阵斩匈奴左大都尉,俘其叔罗姑比!我军……自身伤亡不足两百!”
大殿里“嗡”的一下就炸了。
刚才还说霍去病回不来的几个老臣,脸都白了,嘴巴张的老大。
“杀了两千多人……八百人……这怎么可能!”
大将军卫青松了口气,但又很后怕,担心这仗打的太险了。
当霍去病穿着还带着血的盔甲,亲手捧着左大都尉的人头走进宣室殿时,所有大臣都不出声了。
“陛下,臣,幸不辱命!”
霍去病单膝跪地,声音很大。
“好!好!好一个霍去病!”
刘彻快步走下来扶起霍去病,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高兴的不得了,“我的骠姚校尉,果然是天生的将军!”
封赏的圣旨一道接一道。
“封霍去病为冠军侯,食邑一千六百户!”
这话一出来,大臣们都炸了,靠军功封侯的人不少,但用“冠军”当封号,从来没有过!
所有参战的士兵,都有重赏。
大殿里都是夸奖的声音。
就在这时,飞将军李广站了出来。
“陛下,我有话说。”
老将军头发胡子都白了,脸色却不好看,“冠军侯这一仗,功劳很大,我也佩服。但是,八百人就敢往里冲,这是兵家大忌。这次能赢,七分都是运气。这么冒险,不是大将该干的事,不能助长这种风气!”
另一个白胡子老将军也站出来:“李将军说的对。听说冠军侯这次打仗,把粮草都扔了,就带着人往前冲,以战养战,主动找主力打。这种打法,听都没听过,就是拿我们大汉士兵的命在赌!”
霍去病眉头一挑,刚要说话,就被卫青一个眼神拦住了。
李广的眼神,突然看向了站在霍去病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凌岳。
“我还听说,军里有个没官职的白身,霍去病却很信他,什么都听他的。军国大事,怎么能让一个老百姓随便插手?”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凌岳身上。
凌岳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
他能感觉到那些审视、怀疑、好奇的眼神。
凌岳没低头,反而慢慢抬起眼,平静的看着龙椅上的刘彻。
两人对视。凌岳的眼神很平静,没有躲闪,像是在说:任务完成了。
刘彻的瞳孔缩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属于帝王的、深不可测的威严。
他为打赢了仗而高兴,但心中警钟大作。
他更关心的是,当初那个他以为已经看透、甘愿做霍去病“影子”的棋子,如今展现出的锋芒,是否还在他的控制之内。
“去病,”刘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没有看霍去病,目光反而像鹰爪一样牢牢锁着凌岳,“朕记得,他叫凌岳。当初朕许他奉车都尉,他却只愿做你的影卫。”
他刻意加重了“影卫”二字,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审视:
“现在看来,你这个‘影卫’,做的可远不止是影子那么简单啊。”
这句话一出,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这不是疑问,而是敲打。
皇帝在质疑凌岳的功劳是否已经超出了一个“伴读”和“影卫”的本分。
霍去病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皇帝起了疑心!
他想也不想,立刻抢步上前,声音提得很高,仿佛要用音量压过皇帝的猜忌:
“回陛下!凌岳是我的伴读,更是我的救命恩人!陛下说得没错,他做的远超一个影卫!此次深入草原,找人、骗敌,乃至最后奇袭斩杀左大都尉,全是他的计策!若无凌岳,我霍去病早就尸骨无存,更遑论为陛下立此大功!”
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前途和性命,为凌岳的功劳做担保,同时也是在告诉皇帝:凌岳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我,也是为了大汉。
这番话,既是保凌岳,也是彻底将凌岳推到了朝堂的风口浪尖之上。
刘彻听完,没有立刻表态。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未离开过凌岳,仿佛要将这个他以为已经看透了的人,从骨子里重新剖析一遍。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淡淡的威严,让人听不出深浅:
“既然是第一功臣,就该有第一功臣的赏赐。庆功宴,让他也来吧。”
庆功宴在宫里办,极尽奢华。
霍去病是当之无愧的焦点,被众人围着敬酒。
而凌岳,则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一席,面前的佳肴几乎未动。
这时,一个身影带着酒气和不善,停在了他的桌前。
是李广的儿子,校尉李敢。
“凌岳!”李敢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一个靠耍嘴皮子的伴读,也敢妄谈军功?我们大汉的功劳,是靠刀剑在沙场上拿命换回来的,不是靠你这种躲在后面玩弄阴谋诡计的小人!”
凌岳抬起眼,慢条斯理地用布巾擦了擦嘴角,这才迎上李敢的目光,语气平淡却如针刺:
“令尊李将军常挂在嘴边的‘兵者,诡道也’,到了你这儿,就成了‘阴谋诡计’?”他微微一笑,话语更显锋利,“看来,李将军治家,确实比治军要宽松得多。”
“你!”李敢被一句话噎得满脸涨红,酒意上头,声音骤然拔高,“我看你是活腻了!”
“李敢!”霍去病冷冰冰的声音传过来,他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一把按住李敢的肩膀,用的力气很大,李敢的脸都白了,“我的人,轮得到你来教训?”
李敢脸色难看,灰溜溜的走了。
这一幕,都被龙椅上的刘彻看在眼里。
他很有兴趣的看着那个一直很镇定的年轻人,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的敲着。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里:霍去病护着凌岳,说明凌岳已经得到了信任;那些老将军越是排挤,凌岳和霍去病就绑的越紧。
宴席散了,大臣们都告退了。
“冠军侯留下。”刘彻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霍去病停下脚步,转身行礼。凌岳想跟着出去,却被霍去病一把拉住了。
你也留下。刘彻的声音再次响起,说的就是凌岳。
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和几个候着的太监。摇晃的烛火把三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
刘彻走下台阶,站到霍去病面前,脸上的醉意和笑意都没了,只剩下一种属于皇帝的打量。
“去病,你这个影子,”刘彻的目光越过霍去病,直直落在凌岳身上,语气平平,“立了这么大的功劳……”
刘彻绕着两人走了一圈,眼神在凌岳那张太过平静的脸上停了一下。
“朕该怎么赏他?”
刘彻看着霍去病,嘴角忽然勾起一个莫名的笑。
那笑容里有欣赏,有掂量,但更多的是一种冷冰冰的警告。
他嘴上问的是霍去病,但眼睛却死死盯着凌岳。
这根本就是在警告,也是在给他们出最后一道题。
“是封他个侯爵,让他跟你平起平坐?”
刘彻的声音很轻,但话里的意思很重,“还是……朕另外有赏,让他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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