觻得城出现在了三千汉军的视野里。
黄土和石头筑成的城墙又高又厚,城头上有匈奴士兵来回巡逻,黑色的狼头旗在风里耷拉着。
“我的天,这墙也太高了。”
赵破奴咂了咂嘴,脸上的兴奋劲儿退了不少,“凌哥,这要怎么打?咱们连一架攻城车都没带。”
李敢就在凌岳不远处,听到这话,嘴角一撇,阴阳怪气的说:“还能怎么打?咱们凌校尉本事大,说不定对着城墙念句咒语,它自己就塌了。”
李敢身边几个亲信将领跟着低声笑了起来。上次单挑赢了,并没让李敢服气,他觉得那只是个人能打,和指挥军队是两码事。
凌岳像是没听见李敢的怪话,只是举起手,让大军在离城墙一里外停下,就地扎营。
“扎营?”李敢的音调都高了,骑马上前质问:“不打,先扎营?凌校尉,大将军只给了咱们十天,你这是想在这儿过冬,等匈奴人送牛羊来吗?”
凌岳终于回头看了李敢一眼,眼神很平静:“李校尉要是急着立功,我不拦着。你大可以带你的人冲上去,我亲自给你擂鼓,战报上给你记头功。”
李敢的脸顿时一红,他手下就几百人,冲上去就是送死。
他重重哼了一声,调转马头,骂骂咧咧的带人去安排营地了:“瞎指挥!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
当晚,凌岳的中军帐里灯火通明。
帐内聚齐了赵破奴和高不识,连同李敢在内,十几个队率以上的军官全都在。
凌岳站在一张简陋的沙盘前,没有坐主位。沙盘是用沙土堆的,上面用石子和树枝,歪歪扭扭的标出了觻得城和周边的地形。
“各位,”凌岳开口打破了沉默,“觻得城墙很坚固,守军大概两千人。我们三千人强攻,就算赢了,也得死伤惨重。我们都是大汉的精锐,不能这么白白消耗掉。”
“不强攻,难道等他们自己出来投降?”
李敢又忍不住刺了一句,抱着手臂在一旁冷笑。
“没错。”凌岳的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敢嘲讽的表情僵在脸上,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凌岳。
“我就是要让他们自己开城门,请我们进去。”
帐篷里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凌岳没管大家什么表情,拿起一根树枝,在沙盘的土堆上点了点。
“觻得城守军看着有两千,其实人心不齐。守将是休屠王的外甥,他自己的亲信就几百人,剩下的大多是从旁边小部落硬抓来的壮丁。大家想想,要是休屠王的老巢被我们大将军的主力威胁,他会先保自己的老巢,还是派兵来救这个外甥和一群杂牌军?”
这个问题没人回答,但答案很明显。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高不识。”凌岳忽然点了名。
那个匈奴降将立刻站了出来,神情有些紧张:“末将在。”
“你是匈奴人,懂他们的门道。”
凌岳看着高不识,“你带几个老部下,去城外他们砍柴打水的路上等着。别抓人,也别杀人。你们就去找那些被抓壮丁的部落的人,告诉他们一个消息:冠军侯的主力已经打到休屠王的老巢了,休屠王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早就放弃了觻得城。城里的人都是弃子,是给王庭争取时间的炮灰。再告诉他们,我们大汉只要城,不乱杀人,早投降早活命。总之,怎么能让他们信,怎么能让他们怕,你就怎么说。去吧,把恐慌带回城里。”
高不识的眼睛瞬间亮了,他立刻明白了这招有多狠,简直杀人不见血!他重重一抱拳:“末将遵命!保证把话传到他们骨子里去!”
“这……这不是造谣吗?”一个年轻军官小声嘀咕。
“战场上,敌人信了,就是真的。”
凌岳反问一句,目光转向赵破奴。“赵司马,你挑五百个骑术最好的弟兄,一人双马,备足草料。从今晚开始,分成四队,不分白天黑夜,绕着觻得城跑。记住,不许主动攻击,别靠近弓箭射程,就是跑!让他们一直能看见我们扬起的尘土,一直能听见我们的马蹄声。要让他们晚上睡不好,白天睁不开眼,感觉我们的人铺天盖地,随时都会杀进来!”
“就这么简单?光跑?”赵破奴挠挠头,有些不解。
“就这么简单。”
凌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让他们自己吓自己,比我们动手更管用。都去准备吧。”
军官们半信半疑的散了。
李敢走到帐门口,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有把握,靠几句屁话和跑圈就能拿下一座坚城?”
“兵法不是说,攻心为上吗。”
凌岳背对着李敢,声音很淡,“我这也是跟冠军侯学的。他八百骑兵能吓住几万匈奴,我用三千人吓塌一座城,不算过分吧。”
李敢没再说话,沉默的走了。
他觉得这事很荒唐,但心里又莫名有点不安。
计划开始了。
高不识果然没让人失望,他带人找到了几个正在找草喂牲口的匈奴牧人,都是从附近小部落来的。
高不识没有动武,直接用匈奴话跟他们聊,几句行话一说,对方就放下了戒心。
他添油加醋的把那个消息讲了一遍,把霍去病的大军说的怎么厉害,休屠王怎么惨,最后好心劝他们早做打算,别给休屠王的外甥当替死鬼。
第二天,这个消息就在觻得城里传疯了。
起初,守将还当众出来澄清,砍了几个传的最凶的人,但根本压不住。
因为城外汉军的行动,让这个谣言看起来越来越像真的。
赵破奴带着五百精骑,绕着觻得城疯狂飞驰。
白天,他们扬起的烟尘滚滚,让城头的守军看不清虚实,只觉得外面有千军万马。
到了晚上,那忽远忽近的马蹄声一直不停,搞得人心里发慌,根本睡不着觉。
汉军不攻城,也不骂阵,就是绕着跑。
这种奇怪的骚扰,比直接冲上来喊打喊杀更让人害怕。
城墙上,一个匈奴百夫长揉着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的烟尘,嘴唇都干裂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都第二天了,为什么还不攻城?他们在等什么?”
身边的士兵也快疯了,握着弓的手心里全是汗:“头儿,我听……我听阿古拉部落的人说……说休屠王真的不管我们了,我们是被扔在这里等死的……”
“闭嘴!”百夫长烦躁的吼了一句,可他自己心里也开始犯嘀咕了。
城主府里,气氛更压抑。几个被抓来的小部落头领正围着守将,吵翻了天。
“将军!汉军就在城外,不能再等了!你得派人去王庭求援啊!”
“是啊!再这么下去,不等汉军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守将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仗着自己是休屠王的外甥,一向骄横,此刻却被这阵势搞得手足无措。
他已经派出了三波信使,可没有一个回来的——他不知道,那些信使刚出城不远,就被赵破奴的骑兵射杀了。
“都给我安静!”
守将一拍桌子,声音很大,却没什么底气,“谁再敢动摇军心,格杀勿论!汉军就是虚张声势,他们没带攻城器械,能把我们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到了第三天,城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粮仓外为了抢夺最后一点肉干发生了打斗,十几个人当场被砍死。
守将的嫡系部队在街上巡逻,看谁都像汉军的探子。
甚至有两拨不同部落的士兵因为一点口角直接拔刀,血溅当场。
整座城市,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而城外的汉军,依旧不紧不慢的绕着圈。
李敢站在汉军营地的望楼上,看着远处那座没什么生气、偶尔冒起几股黑烟的城池,再也说不出一句嘲讽的话。
他一开始还抱着手臂冷笑,等着看凌岳的笑话。
可一天过去,他看到城头守军的换防变得混乱;两天过去,他甚至能用肉眼看到城墙上有小规模的打斗。他想不通,仗还能这么打。
不流血,不费箭,光靠跑圈和几句话,就把一座坚城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敢再看向远处那个站在沙盘前,神情专注的凌岳,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第三天夜里,亥时。
寒风呼啸,天色漆黑。那响了两天两夜的马蹄声,忽然停了。
这突如其来的安静,让城头上的守军更加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
就在这时,觻得城北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在黑暗中发出“嘎吱”一声轻响,悄悄开了一道缝。
那是被高不识说动的小部落,在为自己找活路。
紧接着,城内一处靠近城门的草料堆,猛的腾起一股火光!
大火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个夜空!
“走水了!”
“汉军打进来了!”
尖锐的喊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城头上乱成一团,无数人影在火光下奔跑呼喊,根本分不清敌我,被压抑了三天的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一直安静的汉军大营,在火光亮起的那一刻,瞬间动了起来。
凌岳站在高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城中那团越烧越旺的火焰,以及火焰下那座混乱的城。
他身边,三千铁骑早已整装待发,人衔枚,马裹蹄,在黑暗中安静的像一片钢铁组成的阵列。
每个士兵的眼中,都映着城中那炽热的火光。
“时机已到。”凌岳缓缓拔出腰间的环首刀,刀锋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闪过一道红光。
他没有大声呐喊,只是用一种冷静而清晰,足以让身后每一个骑士都听清的声音,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传我军令——进城!去拿下我们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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