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口的匈奴人乱了起来。
后方的火光和惨叫声让他们原本整齐的队形开始晃动,军官在大声吼着什么,但声音完全被乱糟糟的噪音盖了过去。
霍去病眼里重新有了光。
他明白了,这火是援军放的。
“冲出去!”
他用沙哑的声音吼了出来,震醒了身边那些快要垮掉的亲卫。
霍去病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踩着自己人的尸体,撞向匈奴人松动的防线。
“杀!”
剩下的一百多个汉军也跟着吼叫起来,跟在霍去病身后,发起了冲锋。
求生的念头压倒了恐惧。他们用身体去撞长矛,用牙齿去咬敌人的手臂,用卷了刃的刀劈砍着眼前能动的一切。
谷口那道用石头和铁索做的防线,被他们硬生生冲开了一个缺口。
冲出狼喉谷,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带着烧焦和血的味道。
眼前是一片大火。
匈奴人的营帐在烧,堆成山的粮草车在烧,连各部落的狼头大旗也在火里倒下。
无数匈奴士兵在火场里乱窜,互相踩踏,惨叫声响成一片。
就在那片大火的中心,有一支汉军骑兵正在来回冲杀,把几万匈奴人的阵型搅得一团糟。
霍去病一眼就看到了那支骑兵的头领。
那人穿着不合身的皮衣,脸上抹满了黑灰,只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下很亮。
他没骑马,而是站在一辆翻倒的车上,冷静的挥着令旗,指挥手下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他的每一个旗语落下,都有一队慌乱的匈奴兵倒在弩箭下,或者被突然杀出的骑兵小队砍倒。
那个人,已经不是霍去病印象里那个在沙盘前从容布局的凌岳了。
那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恶鬼。
霍去病勒住马,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身后的亲卫们也停了下来,被眼前的景象和那个神魔般的指挥惊得说不出话。
凌岳也看到了他。
两人隔着跳动的火光和厮杀的人群对视着。
凌岳的视线扫过霍去病身上插着断箭的黄金甲,眼神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霍去病张了张嘴,喉咙又干又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战神的名号,今天被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朋友,用最直接的方式给打碎了。
霍去病还在发愣,凌岳已经从战车上跳下来,几步冲到他面前。
没有拥抱,没有问候。
“赵破奴!收拢残部,清点伤员,重整队形!”
凌岳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不容反抗的杀气。
一个骠骑军的校尉想开口,但被凌岳冰冷的眼神一扫,顿时吓得不敢出声了。
“李敢!你带五十人,守住谷口,挡住任何追兵!一刻钟!我只要你一刻钟!一刻钟后立刻撤离,死活不论!”
“喏!”李敢看了一眼沉默的霍去病,又看向凌岳,满是血污的脸上是一种死里逃生的狂热,他吼了一声,带着人就往回杀。
“其余人,随我组成两翼,准备交替掩护撤退!快!想活命的就动起来!”
凌岳一道道命令发了出去。
那些刚逃出来的骠骑军士兵,本能的看向他们的主帅霍去病,却只看到一个紧握缰绳、沉默不语的背影。
霍去病的沉默就是默许。求生的本能让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执行凌岳的命令。
因为在这种时候,冷静的指令比什么都更能给人安全感。
霍去病沉默的看着。看着凌岳接管了他的军队,看着自己的兵毫不犹豫的听另一个人的命令。
他的心像是被挖走了一块,又空又疼。
“喝口水。”
一个水囊扔了过来,霍去病下意识接住,入手冰凉。
凌岳看都没看他,目光依旧紧盯着战场的角落,“我们得马上走,这地方不对劲。”
霍去病拧开水囊,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滑过干裂的喉咙,刺的生疼,却让他发热的脑子清醒了些。
他看着凌岳被硝烟熏黑的侧脸,看着他肩膀上被血浸透、明显是随便包扎的新伤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想说谢谢,又觉得太轻了。
想说对不起,又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无能。
最后,他把水囊还给凌岳,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重新握紧了手里的刀。
行动,比任何话都有用。
剩下的汉军在凌岳的指挥下,迅速重新整队。三千鹰扬卫护在两侧,护着中间受伤的骠骑军,开始有序的向后撤退。
李敢带着人死守在谷口,像疯了一样,硬是砍翻了好几波冲上来的匈奴散兵。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就在这时——
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这号声整齐划一,带着特定的节奏。战场上所有乱跑的匈奴骑兵都停了下来,像是被勒住了缰绳,开始掉转马头,朝着号声传来的方向集合。
凌岳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
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那黑线越来越粗,很快变成了黑压压的骑兵。他们从东边的山丘、西边的沙梁、北边的黑暗里同时出现,望不到头。
无数马蹄踩在冻土上,发出雷一样的轰鸣,让地面都在发抖。空气里全是铁锈、马粪和死亡混在一起的难闻气味。
刚看到的活路,一下子就断了。
所有汉军将士的脸上都一片死灰,再没有了刚才逃出来时的那股劲头。
他们拼了命从狼喉谷杀出来,没想到却一头扎进了另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霍去病看着眼前黑压压的敌人,看着他们那整齐划一的阵型,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他浑身冰冷。他终于明白了。
狼喉谷的围杀,后营的混乱,甚至凌岳拼死带人冲进来,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个人的算计之中。
对方用一个必死的局,引来了唯一的援兵。
然后,布下了真正的杀招,要把他们所有人,连同最后那点念想,全都吞掉。
凌岳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他死死盯着远处山坡上,那个被大批骑兵簇拥着,还在悠闲摇着扇子的白衣人影,从牙缝里缓缓挤出几个字。
“宇文烈……好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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