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星的笔刚触到纸,就被陈阳轻轻按住了手背——不是用力的拦,更像一片羽毛落在上面,带着台灯暖黄的光温。“等下,电路里的滑动变阻器,你画反了。”陈阳的声音压得低,气息擦过傅星耳尖时,像初春刚化的风,带着点痒。傅星顿了顿,低头去看书上的电路图,耳尖已经泛了层浅红:“哦……刚才看批注太急了。”
他抬手去够桌角的橡皮,指尖刚碰到橡皮的棱,陈阳已经把橡皮递了过来。两人的指尖在台灯下撞了下,像两滴落在热铁皮上的雨,瞬间分开。傅星捏着橡皮蹭掉纸上的错线,余光瞥见陈阳正盯着自己的笔,笔尖悬在半空,没再往下画。“你怎么不写?”傅星问,声音比刚才更轻。陈阳收回目光,指尖在纸上点了点滑动变阻器的位置:“等你画对了,咱们一起算总电阻。”
煤炉里的煤块“噼啪”响了一声,橘红的火苗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肩挨肩地靠在一起,像两株被风推着凑近的芦苇。傅星重新画好电路图,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好了,这次应该对了。”陈阳“嗯”了一声,拿起红笔在图旁标电流方向,红墨水落在纸上时,傅星的蓝笔也刚好落在总电阻公式上,两支笔的影子在纸上叠成小小的“十”字。
“张叔的批注说,这里要分两种情况算,滑片在左端和右端的电阻不一样。”傅星的指尖落在批注的蓝黑字迹上,指甲盖被灯光照得泛白。陈阳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傅星妈在厨房喊:“星星,阳阳,你们俩要不要吃块糕?我下午蒸的红糖糕,还热着呢。”
“要!”傅星立刻应了声,把笔往桌上一放,起身时带起的风拂过陈阳的书页,哗啦啦响了两声。陈阳看着他的背影——浅灰色毛衣的后领沾了点刚才整理资料时蹭的灰,像落了片细小的云。他伸手想帮傅星拂掉,手抬到半空又停住,转而拿起桌上的竞赛书,翻到下一道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上的批注。
傅星端着两个白瓷盘回来,盘里各放着一块红糖糕,糕体透着浅褐色,边缘还沾着点蒸屉的水汽。“小心烫。”他把盘子往陈阳面前推了推,指尖碰到陈阳的手背,像碰了下刚从煤炉上拿下来的壶,赶紧缩回去。陈阳拿起糕,咬了一口,甜香混着糯米的软,在嘴里漫开来:“比上次傅星婶送的还好吃。”傅星笑了笑,耳尖的红还没褪:“我妈今早特意多放了红糖,说你们做题费脑子。”
两人就着台灯的光吃糕,糖汁沾在指尖,傅星掏出纸巾擦了擦,又把纸巾递给陈阳。陈阳接过时,看见傅星的指尖沾了点红墨水——刚才画电路图时蹭的,像抹了点胭脂。“你手指上有墨水。”他说着,用自己的纸巾帮傅星擦了擦,动作轻得像擦书页上的灰。傅星的手顿了顿,没躲开,等陈阳擦完,才低头继续吃糕,嘴角轻轻翘着。
吃完糕,傅星妈又端来两杯温水:“别光吃甜的,喝点水润润喉。”她往桌上的竞赛书看了眼,笑着说:“刚才张叔来串门,说你们把他的书当宝贝了,还说要是有不懂的,随时去问他,他当年那点底子还没忘干净。”陈阳眼睛亮了亮:“真的?那下次遇到电路题,就能问张叔了。”傅星点点头,把水杯往陈阳那边推了推:“张叔以前在工厂管电路,肯定比咱们老师懂实际应用。”
傅星妈坐了会儿,又回厨房忙活去了,说要给他们煮点绿豆汤当夜宵。屋里又剩下两人,台灯的光淌在桌上,把竞赛书的页码照得清清楚楚。陈阳翻到刚才没看完的题,是道电磁感应的综合题,书页空白处的批注写得密密麻麻,末尾画了个小箭头,指向旁边一行小字:“此处与1987年省赛题类似,可对比看。”
“咱们找找1987年的题?”陈阳抬头问,傅星正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上面画着刚才的电路图,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和陈阳画的那个并排着。“嗯?”傅星回过神,往陈阳的书里看了眼,“好啊,我记得张叔的书里夹着张省赛题的目录,在第一册的最后几页。”
两人一起翻找,傅星的手按在第一册书的封底,陈阳的手刚碰到书脊,就和傅星的指尖撞了下。这次傅星没立刻躲开,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手,指尖擦过陈阳的指腹,像风擦过花瓣。“找到了。”傅星抽出夹在书里的目录纸,纸边已经卷了,上面用铅笔标着题目的位置,“1987年的电磁题在第二册的第三十六页。”
陈阳翻开第二册书,翻到第三十六页时,一张泛黄的草稿纸从书页里掉了出来。纸上画着电磁感应的受力分析图,旁边用蓝黑墨水写着“志远”两个字,和之前纸条上的字迹一样,末尾还是画了个小五角星。“这是张叔的草稿纸吧?”傅星捡起纸,指尖拂过上面的公式,“画得比咱们的清楚多了。”
陈阳凑过去看,草稿纸的边角沾了点油渍,像当年张叔做题时不小心蹭上的。“咱们把这个也夹进笔记本里,和批注对应上。”他说着,翻开那个画着小太阳的笔记本,傅星把草稿纸递给他,指尖碰到笔记本的封面,停了停:“你看,这里的野菊花被墨水晕了点。”陈阳低头看,果然,上次画的野菊花边缘沾了点红墨水,像被风吹落的花瓣染了色。“没事,下次画个更圆的。”他笑着说,把草稿纸夹进笔记本,傅星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五角星,和张叔的那个一样。
两人对着张叔的草稿纸研究电磁题,傅星的笔在笔记本上画着等效电路,陈阳的指尖在草稿纸上跟着标力的方向。“这里的感应电流方向,张叔用右手定着标了,咱们刚才是不是搞反了?”傅星忽然抬头问,眼睛亮闪闪的,像落了星光。陈阳点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外面传来“轰隆”一声雷——刚才还透亮的天,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遮住了,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吹得台灯的线晃了晃。
“怎么又要下雨了?”傅星往窗外看了眼,玻璃上已经蒙上了层水汽,远处的屋顶变得模模糊糊。陈阳也凑到窗边,看见街角的树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叶子上的水珠被甩下来,像撒了把碎银。“刚才出门没看天气预报,早知道带伞了。”傅星说着,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你晚上还要回家,别被雨困住。”
陈阳笑了笑:“没事,等雨停了再走,正好把这道题弄明白。”他刚说完,外面就下起了雨,雨珠砸在窗玻璃上,“噼里啪啦”响,很快就变成了“哗啦啦”的瓢泼大雨。傅星妈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这雨下得急,阳阳今晚要不就在这儿住吧,我去给你找星星的干净衣服。”
陈阳愣了愣,刚要推辞,傅星就抢着说:“妈,陈阳的家离这儿不远,等雨小了就能回去,不用麻烦。”他说着,往陈阳那边看了眼,耳尖泛了红,“咱们加快速度,把这道题算完,说不定雨就停了。”陈阳点点头,把笔记本往中间挪了挪:“好,咱们一起算。”
台灯的光在雨声里显得更暖了,两人的头凑得很近,傅星的发丝偶尔蹭到陈阳的脸颊,像羽毛轻挠。陈阳算到总电动势时,笔尖顿了顿,傅星立刻递过计算器:“算错了?我帮你再算一遍。”他接过陈阳写的草稿,指尖划过上面的数字,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陈阳看着他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雨天也不错——雨声盖过了外面的喧嚣,只有台灯的光、纸上的公式,还有身边人的气息,安安静静地裹着彼此。
“算出来了!”傅星忽然抬头,声音里带着点雀跃,“和张叔草稿纸上的答案一样!”陈阳凑过去看,计算器上的数字和草稿纸上的一模一样,他笑了笑:“还是你细心,我刚才把线圈匝数算少了。”傅星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放,耳尖红扑扑的:“你刚才光顾着看我写字了,肯定没专心算。”
陈阳愣了下,刚要反驳,就听见傅星妈喊:“绿豆汤煮好了,你们俩过来喝一碗,解解腻。”两人相视一笑,一起往厨房走,傅星的肩膀轻轻撞了下陈阳的胳膊,像小时候一起放学时那样。厨房的煤炉上,绿豆汤冒着白汽,傅星妈用勺子舀进两个粗瓷碗里,放了点白糖:“凉了会儿了,正好喝。”
两人捧着碗喝绿豆汤,绿豆煮得软烂,汤甜丝丝的,带着点清苦。傅星喝到一半,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学校说明天要发往届的竞赛真题卷,让咱们去拿,说是老师特意找的。”陈阳点点头:“那明天咱们一起去,拿完真题就去图书馆做题,那儿安静。”傅星“嗯”了一声,把碗里的绿豆都舀进嘴里:“好,我明天早点起,喊你一起走。”
喝完绿豆汤,雨果然小了点,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陈阳收拾好自己的笔记本和竞赛书,放进那个铁皮盒里:“我该回去了,再晚我妈该担心了。”傅星赶紧从里屋拿出一把黑布伞:“用这个伞,我家还有一把。”他把伞递过去,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塑料袋,把铁皮盒套住:“别让雨把书淋湿了。”
陈阳接过伞和铁皮盒,指尖碰到傅星的手,带着点绿豆汤的余温。“那我走了,明天见。”他说着,往门口走,傅星跟在后面送他,一直送到院门口。雨丝飘在两人身上,傅星的头发被打湿了几缕,贴在额头上,像刚洗过没干。“把伞撑好,别淋着。”傅星说着,伸手帮陈阳把伞柄捋了捋,指尖碰到陈阳的手腕,像碰了下凉丝丝的雨。
陈阳点点头,撑开伞,转身往巷口走。走了两步,他回头看了眼,傅星还站在院门口,浅灰色的毛衣在雨雾里显得很轻,像一片云。“快回去吧,别感冒了!”陈阳喊了一声,傅星挥了挥手,转身跑进了院里,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陈阳握着伞柄往家走,雨丝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响。铁皮盒被塑料袋裹得严严实实,里面的书和笔记本安安稳稳的,像藏着个暖乎乎的小世界。他想起刚才傅星帮他擦指尖的墨水,想起两人头凑在一起算题的样子,想起傅星耳尖泛着红的模样,嘴角忍不住轻轻翘起来——就像笔记本上画的小太阳,悄悄亮了起来。
回到家时,陈阳的妈正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条干毛巾:“怎么才回来?淋着雨没?”陈阳摇摇头,把铁皮盒递给妈:“里面是竞赛书,没淋湿。”他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想起傅星的头发也被打湿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擦干净。“饿不饿?锅里留了饭,我去给你热。”妈说着,往屋里走,陈阳跟在后面,心里还想着刚才在傅星家的台灯下,两人一起算题的场景。
吃完饭,陈阳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铁皮盒里的书和笔记本拿出来,摊在桌上。台灯的光和傅星家的一样暖,他翻开笔记本,看见并排的小太阳和野菊花,还有夹在里面的张叔的草稿纸,上面的“志远”两个字透着旧纸的黄。他拿起红笔,在电磁题的答案旁边画了个小五角星,和傅星画的那个一样,然后把笔记本合上,放在枕头边——这样明天早上起来,就能第一时间看见,就能想起和傅星的约定。
第二天一早,陈阳起得很早,窗外的天已经放晴了,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桌上,把笔记本的封面照得发亮。他洗漱完,刚要出门,就听见门口传来傅星的声音:“陈阳,你好了没?”陈阳赶紧跑出去,看见傅星站在门口,浅灰色毛衣换成了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肩上挎着个布包,里面鼓鼓的,应该是昨天的竞赛书。“等你呢,咱们去学校拿真题。”傅星笑着说,眼睛里带着阳光的亮。
两人一起往学校走,路上的水洼里映着他们的影子,肩挨肩地靠在一起,像两株刚被雨水浇过的小树苗。风里带着雨后的潮气,傅星的衬衫领口被风吹得敞开了点,陈阳伸手帮他拢了拢:“把领口扣上,风凉。”傅星点点头,低头扣领扣,指尖顿了顿,耳尖又红了。
到了学校,老师已经把真题卷放在了教室的讲台上,一沓沓的,用橡皮筋捆着。教室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早来的同学在收拾桌子。“咱们拿两沓,一人一沓。”傅星说着,伸手去够讲台上的真题卷,踮起脚时,衬衫的后摆往上缩了点,露出一小截腰。陈阳赶紧别开目光,伸手帮他递了一沓:“小心点,别掉了。”
两人抱着真题卷往教室外走,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了班主任李老师。“陈阳,傅星,你们来得早啊。”李老师笑着说,往他们怀里的真题卷看了眼,“这些题都是往届的重点,你们俩好好做,这次竞赛有希望拿奖。”陈阳点点头:“谢谢李老师,我们会好好做的。”傅星也跟着说:“我们还整理了张叔的批注,准备对照着看。”
李老师愣了下:“张叔?就是工厂里的张志远?”傅星点点头:“嗯,他当年也参加过竞赛,给了我们他的题集和批注。”李老师笑了:“那可太好了,张志远当年也是个好苗子,可惜后来家里条件不允许,不然肯定能考上大学。你们俩可得好好学,别辜负了他的心意。”
两人和李老师道别后,抱着真题卷往图书馆走。路上,傅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妈今早煮了鸡蛋,给你带了两个。”他说着,从布包里掏出两个用纸巾包着的鸡蛋,递给陈阳:“还热着呢,你吃一个。”陈阳接过鸡蛋,指尖碰到傅星的手,带着点布包的暖意:“你也吃,咱们一起吃。”
两人站在图书馆门口,剥开鸡蛋吃,蛋壳落在旁边的垃圾桶里。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乎乎的,鸡蛋的香混着雨后的潮气,飘在风里。傅星吃完鸡蛋,嘴角沾了点蛋黄,像只偷吃的小猫。陈阳这次没伸手帮他擦,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嘴角沾到蛋黄了。”傅星赶紧用手背擦了擦,却越擦越花,陈阳忍不住笑了,掏出纸巾递给他:“用这个擦,手背擦不干净。”
傅星接过纸巾,擦干净嘴角,耳尖红了红,把剩下的鸡蛋递给陈阳:“这个也给你吃,我不饿。”陈阳摇摇头:“你吃吧,我早上在家吃了粥。”两人推让了一会儿,最后傅星把鸡蛋掰成两半,递一半给陈阳:“这样咱们都吃点。”陈阳接过鸡蛋,咬了一口,蛋黄的香在嘴里漫开来,像刚才在傅星家喝的绿豆汤一样,暖乎乎的。
走进图书馆,里面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真题卷和竞赛书摊在桌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纸上,把字迹照得清清楚楚。傅星翻开一张1990年的真题卷,指着第一题:“这道题和张叔批注里的那道一样,咱们一起做。”陈阳点点头,拿起红笔,刚要写,就看见傅星的笔掉在了地上——他弯腰去捡,陈阳也跟着弯腰,两人的头“咚”地碰在了一起。
“你没事吧?”陈阳赶紧问,伸手去摸傅星的额头。傅星也摸了摸自己的头,笑着说:“没事,就是碰了下,不疼。”他捡起笔,往陈阳那边看了眼,见他的额角有点红,也伸手碰了碰:“你也红了,要不要揉一揉?”陈阳摇摇头,心跳像被阳光晒烫的铁皮,热得慌:“不用,咱们做题吧。”
两人重新坐好,傅星把真题卷往中间挪了挪,陈阳的红笔和他的蓝笔在纸上交替移动,像两只并肩飞的蝴蝶。图书馆的窗外,阳光越来越暖,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桌上,叠在一起,像一幅安静的画。陈阳看着傅星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九零之路的潮头前,他们并肩坐着,把真题卷上的难题、彼此的默契,都藏在笔尖的移动里,藏在笔记本的小太阳里,让雨后的阳光,也带着共赴前路的暖。
“这道题的答案算出来了,你看对不对?”傅星抬头问,眼睛亮闪闪的。陈阳凑过去看,纸上的数字和自己算的一样,他笑了笑:“对了,这次咱们没出错。”他说着,伸手碰了碰傅星手里的笔,两人的指尖碰在一起,又轻轻分开,却都攥紧了手里的笔——就像攥着那个一起走向潮头的小小约定,在暖黄的阳光里,在真题卷的墨香里,慢慢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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