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早上。
许同志！快开门！有天大的好事儿！
许愿叹了口气，以为答应和苏雯见面后赵大妈会消停一阵，没想到这才几天，她又卷土重来了。
推开朱漆大门，只见赵大妈满脸红光地站在台阶上，身边还跟着个穿军绿色制服的年轻姑娘。那姑娘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扎着个利落的马尾辫，一双杏眼顾盼生辉，确实漂亮得扎眼。
许同志，给你介绍一下！赵大妈一把拉过那姑娘，这是咱们北京歌舞团的台柱子，林小曼同志！人家可是跳过《红色娘子军》领舞的！
林小曼落落大方地伸出手：许老师好，久仰大名。她的声音清亮悦耳，带着舞蹈演员特有的挺拔气质。
许愿礼貌地握了握她的手，触感温暖而有力。他疑惑地看向赵大妈：赵主任，这是...
哎呀！赵大妈一拍脑门，忘了跟你说了！上回你不是说喜欢会跳舞的姑娘吗？我这就给你找了个最拔尖儿的！小曼可是咱们北京文艺界的名人，去年还去中南海给首长们演出过呢！
许愿一愣，随即想起自己确实在婉拒赵大妈继续介绍对象时，随口说过喜欢跳舞好的女孩这种话。没想到赵大妈竟然当真了，还真的找来这么一位专业舞蹈演员。
赵阿姨，您误会了，我那天只是...许愿刚要解释，赵大妈已经风风火火地拉着林小曼进了院子。
嚯！这院子修得真讲究！林小曼一进院就惊叹出声，舞蹈演员的敏锐让她立刻注意到了影壁上的汉白玉雕花和游廊的朱漆柱子，这工艺，是请古建队的老师傅做的吧？
许愿有些意外她的眼力：你懂古建筑？
我父亲是故宫博物院的木器修复师。林小曼笑着解释，阳光下她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从小在古建堆里长大的。
赵大妈在一旁挤眉弄眼：瞧瞧！多般配！一个作家，一个艺术家，都有文化！她突然一拍手，对了！小曼还给许同志准备了节目呢！
不等许愿反应，林小曼已经放下随身带的小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双红色的舞鞋。她利落地换好鞋，站到院子中央的海棠树下：许老师，我跳一段《春江花月夜》吧，算是见面礼。
许愿刚要婉拒，林小曼已经摆好了起手式。随着她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变了——方才还活泼灵动的姑娘，转眼间化作了一泓春水，举手投足间尽是古典舞的韵味。
没有音乐，但许愿仿佛听见了古筝的弦响。林小曼的舞姿如行云流水，时而似杨柳拂风，时而如惊鸿照影。她的水袖虽只是虚握，却舞出了真实的流动感；旋转时裙摆飞扬，像一朵绽放的花。最妙的是她的眼神，时而含羞带怯，时而明媚动人，将古典舞形神兼备的精髓展现得淋漓尽致。
许愿不知不觉看入了神。作为一个来自未来的人，他见过无数高科技舞台效果下的舞蹈表演，但眼前这没有任何伴奏、纯粹靠肢体语言打动观众的表演，却有种返璞归真的震撼。
最后一个动作定格，林小曼微微喘息着向许愿行了个古典礼。阳光透过海棠树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美得像幅画。
赵大妈拍手喝彩，声音大得惊飞了树上的麻雀，小曼跳得就是好！许同志，怎么样？
许愿这才回过神来，由衷地鼓掌：太精彩了！林同志的舞姿让我想起了曹植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林小曼眼睛一亮：许老师还懂古诗？
略知一二。许愿谦虚道，随即转向赵大妈，赵主任，能借一步说话吗？
把赵大妈拉到一旁，许愿低声道：赵主任，林同志确实非常优秀，但我那天说喜欢跳舞好的女孩，只是随口一说...
哎呀！赵大妈打断他，人家小曼都上门表演了，你好意思赶人走？再说了，多认识个朋友有什么不好？她眨眨眼，小曼还会唱京剧呢，梅派青衣！
许愿无奈，只得回到院中。林小曼已经换回了普通布鞋，正仰头看着海棠树上的青果。
林同志还会京剧？许愿随口问道。
从小跟姥姥学的。林小曼转头一笑，突然换了副神情，右手虚按胸前，做了个标准的京剧亮相动作，随即清唱了一段《贵妃醉酒》：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
她的声音圆润甜美，身段婀娜，一颦一笑间尽是杨贵妃的娇媚与哀愁。短短几句唱腔，竟让许愿这个对京剧一知半解的人也听得入了迷。
唱罢，林小曼又恢复了活泼的模样：献丑了。我这点皮毛功夫，跟专业演员比差远了。
许愿由衷赞叹：太谦虚了。我虽然不懂京剧，但能感受到林同志唱作俱佳。
赵大妈适时地插话：许同志，你看这天儿多热，不如请小曼进屋喝杯茶？
许愿这才意识到三人还站在大太阳底下，连忙将两人让进正房。
赵大妈看着两人脸上笑开了花：哎呀！瞧我这记性！居委会还有个会要开！你们年轻人聊，我先走了！说完不等回应，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门，临走时还冲许愿使了个好好把握的眼色。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林小曼抿了口茶，突然噗嗤一笑：赵阿姨还是老样子，做媒比居委会工作还上心。
许愿有些尴尬：抱歉，林同志...
叫我小曼就行。她摆摆手，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好奇能写出《钟鼓楼》的作家长什么样。她狡黠地眨眨眼，赵阿姨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许愿失笑：现在见到了，失望吗？
恰恰相反。林小曼歪着头打量他，我以为会是个戴着厚眼镜、满口宇宙真理的老学究呢。她突然压低声音，说实话，赵阿姨给我介绍过四个对象了，您是第一个没有让我讨厌的。
我父亲其实不太赞成我来相亲。林小曼转着茶杯，他说文人多情又善变，不适合过日子。
夕阳西沉，两人走出正房时，赵大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聊得怎么样啊？
挺好的。林小曼落落大方地说。“赵阿姨您给我们牵线搭桥真是良苦用心。林小曼挽住赵大妈的胳膊，语气亲昵，谢谢您介绍我认识许愿，他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赵大妈被这记直球打得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林小曼已经转向许愿：今天很开心，我该回家了，有空来找你”
许愿点点头：一言为定。
回屋的路上，赵大妈追着许愿问：许同志，你到底对小曼印象怎么样啊？人家姑娘可是对你赞不绝口！
赵主任，许愿笑着摇摇头，您这眼光，真是毒辣。
赵大妈眼睛一亮：那你们...
“先发展看看，起码做个朋友不错”。
赵大妈站在院门口，忽然咧嘴笑了：有门儿！她一拍大腿，风风火火地往胡同口跑去，得赶紧告诉林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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