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苏黎世机场的免税店亮得像白昼,齐雨儿在口红柜台前站了很久。迪奥 999 的正红色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标价 38 欧元,换算成人民币比丁市专柜便宜五十块。她捏着钱包里仅剩的几张欧元纸币,狠了狠心买了下来。
“就要这两支吧。” 声音在琳琅满目的奢侈品货架间显得有些轻。旁边的橱窗里摆着 LV 的行李箱,价格标签长得像一串密码,齐雨儿匆匆瞥了一眼就移开视线 。她宽慰自己,“其实我不喜欢这种花色”。
汪凯在收银台付款时,齐雨儿把口红塞进随身包的内袋,她很害怕她的粗心大意把两只宝贝似的口红弄丢了。
登机口的广播响起时,齐雨儿打了个哈欠。连续 9 天的早起让她眼下泛着青黑,旅行箱的滚轮在机场大厅发出单调的声响,像在倒数回家的距离。汪凯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步伐比来时快了些,他背包侧袋露出半截导游手册,边角已经被翻得卷了毛。
飞机起飞时,齐雨儿望着窗外渐渐缩小的苏黎世湖,没了来时的兴奋。那些曾让她惊叹的雪山和教堂,此刻在记忆里变得模糊,反倒是汪凯在巴黎街头为她买冰淇淋时,笨拙地用英文说 “two” 的样子,清晰得像昨天发生的事。
长途飞行的后半程,齐雨儿睡得很沉。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汪凯的肩膀上,他的胳膊被压得发麻,却没舍得动。机窗外是连绵的云层,广播里传来空姐温柔的中文播报:“飞机即将进入中国领空。” 齐雨儿忽然红了眼眶,原来 “回家” 两个字,比任何异国风景都让人安心。
在北京转机时,两人在机场吃了碗牛肉面。辣椒油的香气钻进鼻腔,齐雨儿吸着面条,眼泪差点掉进汤里 —— 这味道比法国餐厅的蜗牛和意大利的墨鱼面,更能熨帖她的胃。汪凯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她:“慢点吃,到家还有爸妈他们做的红烧肉呢。”
坐上回丁市的列车,齐雨儿靠在窗边看风景。华北平原的麦田在夕阳下泛着金浪,比瑞士的草甸少了些精致,却多了份踏实的亲切。她掏出那两支口红,在阳光下转着玩,忽然觉得这 38 欧元花得值 —— 不是因为牌子,是因为这是她在异国他乡,用自己能负担的方式,给自己的纪念。
推开家门的瞬间,齐雨儿满身倦怠感袭来。汪凯妈妈提前做好了几个菜放在他们的餐桌上,用保鲜膜盖着。齐雨儿让汪凯帮忙把可口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加热,而她则打开行李箱把这些天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去。
中国人的中国胃还真不是说着玩儿的,两人狼吞虎咽的解决掉了桌上汪凯妈妈做的家常菜,觉得那些天在国外吃的西餐,都像是隔着层玻璃。
饭后坐在自家沙发上,齐雨儿脱了鞋把脚翘到茶几上,这才发现旅行箱的轮子坏了一个。汪凯也看到了,蹲在地上试图修一修,是塑料配件断裂了,修不好了。”
齐雨儿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深吸了一口家里的空气,带着熟悉的烟火气。她在想蜜月旅行的意义,或许不是看了多少艺术珍品,不是打卡多少网红景点,而是和相爱的另一半一起携手走在异国他乡,感受旅行的磕磕绊绊。
终于啊,明天不用早起赶行程,齐雨儿都有点舍不得这个回家后舒适的夜晚,不用再对着外文菜单发愁,只用睡到自然醒。这样的日子,或许不够浪漫,却足够温暖,不耀眼,却舒服得刚刚好。
02
行李箱还摊在地中央,齐雨儿在收拾着家里的杂物,汪凯拖着地忽然问到:“你要回家一趟吗?”声音轻轻的,像怕惊扰了什么。齐雨儿背对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回去看看?”也是带有一点疑问的语气,看向汪凯。
汪凯也是清楚的,这一趟陪着齐雨儿回家,肯定会吃瘪,他只能是忍着让着,没有其他的办法。但是已经结婚了,碍于礼数,怎么都得回去一趟,躲是躲不掉的。
第二天去超市买礼品时,齐雨儿在烟酒柜台前站了很久。“买其他东西他也不会在意,买酒就好了。”
车子驶离丁市市区时,齐雨儿盯着窗外发呆。汪凯放了首她喜欢的老歌,旋律漫出来,把车厢里的沉默泡得软软的。路过加油站时,他下去买了包话梅:“晕车,吃点这个吧。” 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熟悉的酸甜味,小时候也没什么零食,偶尔串门的时候别家的大人会塞给她两颗话梅糖。
老家的院门虚掩着,齐雨儿和汪凯大包小包拎着礼物走进有些拥挤的小屋子里,父亲手里捏着个搪瓷缸,正在看着电视吃午饭,看见她进来,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汪凯把礼品往桌上放时,看到零散着食物包装袋,吃完的鸡骨头堆在桌角,汪凯找了塑料袋和些卫生纸帮忙把桌子清理干净。
齐雨儿爸爸招呼汪凯坐下,让齐雨儿去干活。齐雨儿打开冰箱看着冰箱里还有发霉的食物,心情很复杂。上次回家遇到的那位姨,大概是又分手了吧,上次回来家里可没这么脏乱。好在齐雨儿早有准备,回来时候提前买了些卤味熟食,她洗了几个盘子,买来的熟食凉菜倒进盘子里,坐在桌上准备和父亲共进午餐。汪凯忽然举杯:“爸,谢谢您把雨儿养这么大。” 父亲的手顿了顿,酒盅碰到桌面,发出轻响,眼里却有光在闪。
下午返程,两人连夜开车回家。汪凯和父亲喝了不少酒,上车就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
齐雨儿犹如完成了一项艰巨无比的任务一般,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她深知,父亲绝不会让她失望。一路上,齐雨儿脑海中反复思索着,待汪凯酒醒之后,该如何平息他的情绪。尽管表面上并未显露太多,但当父亲提及贾赫时,汪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仿佛被一层乌云笼罩。酒过三巡,父亲舌头打结,质问汪凯为何不给彩礼就偷偷将老婆娶回家,自己这个老丈人又算什么?结婚如此重要之事,竟不通知女方家长,他们究竟意欲何为?汪凯则低着头,不停地赔礼道歉,到后来,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犹如两颗血红的宝石。汪凯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为了齐雨儿,他忍辱负重至此,连自己都不禁对自己钦佩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两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汪凯一进门就径直走向卧室,然后像一具尸体一样重重地倒在床上,甚至连衣服都懒得脱,就这么沉沉睡去,完全没有给齐雨儿任何沟通的机会。
齐雨儿看着王凯紧闭的房门,心中一阵失落。她默默地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她知道,即使自己现在去叫醒汪凯,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因为她心里很清楚,父亲今天肯定不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而王凯也早就知道她来自一个怎样的家庭。
齐雨儿感到无比的沮丧和无奈。她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也无法阻止父亲说出那些伤人的话。她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希望汪凯能够理解她。毕竟,在他们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汪凯对她的温柔体贴,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03
齐雨儿很无助的瘫在沙发上,时间还早,她还睡不着,刚结婚第二个月,就因为父亲的缘故,让新婚的小两口如此难过,齐雨儿心里堵得慌。她发信息给利津,想约利津出去喝一杯。
“你干嘛呢?”
“没事干,在家打游戏。”
“心情不好,出去喝一杯?”
“走啊,你家附近的烧烤店?”
“多久能到?我先过去等你。”
“二十分钟。”
齐雨儿换了身舒适的运动服,套了一件暖和的棉袄,步行到烧烤店,烧烤店的塑料门帘上结着层薄冰,掀开时带起阵冷风。齐雨儿搓着手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玻璃上的雾气被她呵出个圆斑,能看见外面飘起的细碎雪花。要十串烤筋,五串脆骨,再来个烤茄子。 她对着菜单说话时,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服务员刚转身,就听见利津的大嗓门:再加十串腰子!冰镇啤酒要两打!
齐雨儿抬头时,利津正把羽绒服往椅背上甩,外套上的雪沫落在桌布上,迅速洇成个深色的圆点。看你这丧样,跟汪凯干架了?
啤酒瓶的瓶盖被起子撬开,发出
的轻响。齐雨儿灌了半瓶,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冻得胃里一阵抽搐。不是干架,是没话说。 她盯着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想起汪凯的沉默,我觉得我爸无可救药了。
烤筋被端上来时还冒着热气,她抓起一串塞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汪凯也是够憋屈的,我要是在他家被这样对待,我也受不了。
齐雨儿咬开第二瓶啤酒,泡沫溅在运动服的袖口上。结婚才两个月,怎么就过成这样了?
利津抢过她手里的酒瓶:少喝点,待会儿醉了没人送你回去。 她把烤脆骨推到齐雨儿面前,你就是太心软,不回去又能怎样,非得特意回趟家受这个气。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齐雨儿最疼的地方。她明明在父亲眼里什么都不是,她偏要回家想证明什么呢?又能证明什么呢?她是想为一个从没关爱过他的父亲身边做一个孝顺女儿吗?沮丧的情绪混着冰凉的啤酒在胃里翻腾成酸水。
汪凯说我拎不清。 齐雨儿的声音低下去,几乎要被烧烤的油烟吞没,他说下次再也不跟我回娘家了。 雪越下越大,玻璃上的圆斑被新的雾气覆盖,外面的世界变得模糊不清。
利津也只能无奈的看着齐雨儿,别人的家事他也不好评判什么,他抓起一串腰子递给齐雨儿尝尝这个,补补你那受伤的小心脏。
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时,齐雨儿忽然想通了什么。或许婚姻就是这样,不是两个人变成一个人,而是要带着各自的伤疤,在磕磕绊绊里找到相处的方式。就像这烧烤店的烟火气,呛人,却带着真实的暖意。
酒瓶在桌上排成排时,齐雨儿的脸颊开始发烫。利津掏出手机要叫代驾,被她按住:再坐会儿,雪好像小了。 窗外的路灯下,有对情侣在互相掸雪,男生把女生的手揣进自己兜里,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其实汪凯也不容易。 齐雨儿忽然说,指尖在冰凉的瓶身上划着圈,他夹在中间,比我还难。 利津没接话,只是往她杯里倒满啤酒,泡沫漫出来,像那些说不出口的体谅。
凌晨一点,雪终于停了。齐雨儿站在烧烤店门口,看利津的车尾灯消失在路口。风卷着雪花碎屑扑在脸上,她忽然想起出门时没关客厅的灯 —— 那是汪凯的习惯,说这样晚归的人能看见家的光。
摸出钥匙开门时,客厅的灯果然亮着。齐雨儿脱鞋的瞬间,听见卧室门开了条缝。她没回头,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下。
卧室的门又轻轻合上了。齐雨儿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望着窗外被雪覆盖的屋顶,忽然觉得,或许明天醒来,一切并没有那么糟。
齐雨儿没有回到卧室,蜷缩在沙发上,她不想打扰汪凯睡觉,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沙发的弹簧忽然发出剧烈的吱呀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了下去。后背先着地,冰凉的地板硌得尾椎骨生疼,紧接着额头重重撞在茶几腿上,眼前瞬间炸开无数金星。
“砰” 的一声闷响,齐雨儿的头歪向一边,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冲撞。她想抬头,却被一股更狠的力道踹在腹部,整个人像只破布娃娃往前滚了半圈,胃里的酸水混合着没消化的烤串涌到喉咙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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