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关外的冬天来得格外早,也格外的狠。才刚进腊月,那北风就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恨不得剐下一层皮来。天地间是一片茫茫的白,雪片子不是飘的,是砸的,密密麻麻,混着呛人的烟儿炮(大风雪),把远近的山峦、田野、光秃秃的树杈子都捂了个严实。黑土地冻得跟生铁一样硬,一脚踩下去,只留下个浅白印子,咯吱一声,便再无声息。屯子里的老人都缩在热炕头上,守着火盆,吧嗒着旱烟袋,说这是“冻死狗的鬼天气”。
秀娟就是在这当口,被一顶颤巍巍的花轿,抬进了这个窝在山坳坳里的靠山屯。她是邻县一个穷教书先生的女儿,算不上大家闺秀,却也识文断字,带着一股子关里女人少有的水灵和秀气。嫁的是屯里王老栓家的大小子王福贵。福贵人如其名,长得敦实,话不多,是个本分庄稼汉。拜了堂,入了洞房,看着窗外那能把人魂儿都冻住的天地,秀娟心里头就跟揣了个小兔子似的,七上八下。这地方,太偏,太静,静得只剩下风雪的嚎叫,还有……屯里人打量她这个新媳妇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好奇里掺着点怜悯,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忌讳。
公婆都是老实巴交的庄户人,待她还算客气,但客气里总隔着层什么。福贵倒是知道疼人,夜里把她冰凉的脚揣在怀里焐着,可白天里,除了吃饭干活,也闷葫芦似的,撬不出几句话来。屯子里的女人们,聚在井台边或者碾房外,叽叽喳喳,可一见到秀娟走过来,那声音便立刻低了下去,化作几声干笑和几句不痛不痒的寒暄。秀娟觉着自己像个误闯进别人家宅院的雀儿,格格不入。
屯子当间,有口老井,不知是哪辈子人留下来的,井口用巨大的青石垒砌,磨得光滑,透着年岁的幽深。井上架着个破旧的辘轳,绞绳乌黑,冻得硬邦邦的。最奇的是这口井。屯子周边,河沟水泡子早冻上了几尺厚的冰,车马都能在上面跑,唯独这口老井,井口氤氲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白气,那水,据说三九寒天也从不结冰。
秀娟第一次听婆婆说起这井时,正帮着在灶间拾?晚饭。婆婆往灶坑里添了把柴火,火星子噼啪一溅,声音压得低低的:“……屯东头那口老井,邪性得很,冬天冒热气,夏天却冰得扎骨头。娟啊,没事少往那边凑近乎,尤其……尤其别往井里头瞅。”
“为啥?”秀娟停了手里剥葱的活儿,好奇地问。
婆婆的眼神躲闪了一下,用围裙擦着手:“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闺女媳妇的,眼神干净,怕冲撞了啥。你记住了就行。”
越是这么说,秀娟心里那点好奇的苗子就越是往上蹿。她长在县城,哪听过这个?只觉得是乡下人的迷信。可福贵晚上也跟她嘱咐了同样的话,表情还挺严肃。这就让她更觉得古怪了。
这天午后,风雪稍歇,太阳有气无力地挂在天上,像个冷冰冰的白盘子。秀娟借口去屯子西头换点针线,绕了个弯,还是走到了那口老井边上。井台周围的雪被打扫得干净,露出青黑色的石板。离着井口还有几步远,一股潮湿的、带着土腥气的暖意就扑面而来,与周遭凛冽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让她打了个寒颤。那井口幽深,黑黢黢的,像一只沉默巨兽的喉咙,往外吐着微弱的气息。
她踌躇着,四下张望。屯子里静悄悄的,人们都在屋里猫冬。一种莫名的力量牵引着她。她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近,手扶着冰冷湿滑的井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向下望。
井很深,但水似乎离井口不远。并没有想象中的黑暗,井水幽幽地反射着天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墨绿的色泽。水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没有丝毫涟漪。而更让她心惊的是,井水非但不结冰,反而散发着一股更浓郁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暖湿气,熏得她有些头晕。
她屏住呼吸,眼睛努力适应着井下的昏暗。然后,她看见了——水面上,清晰地映出了她自己的脸,被井口框着,有些变形。可……可是,不对!那张脸,虽然轮廓与她相似,但绝不是她!那是一张陌生的女人的脸!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却是一种诡异的乌紫。眼睛很大,瞳孔黑得深不见底,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眼神里空空洞洞,又似乎含着无尽的怨毒和一种……一种冰冷的渴望。
秀娟“啊”地一声短促惊叫,猛地缩回头,连连后退几步,脚下一滑,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咚咚咚地擂着胸膛,几乎要跳出来。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呛得她肺管子生疼。是错觉?是井水晃动看花了眼?她不敢再去看第二眼,连滚爬爬地跑回了家,一路上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仿佛那双井底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那天晚上,她发起了高烧,胡话连连,梦里全是那张苍白的脸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福贵和婆婆守了她半夜,喂了姜汤,用了土法子叫魂,天快亮时,热度才退下去些。
第二天一早,福贵开门扫雪,突然“咦”了一声。秀娟挣扎着爬起来,透过糊着冰花的窗户往外看。只见院门门槛外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束东西。那不是鲜花,这冰天雪地里哪来的鲜花?那是一束枯败的花束,茎秆焦黑,叶子蜷缩破碎,残留着几片辨不清原本颜色的花瓣,像被火烧过,又像被什么腐蚀过,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腐朽的怪异气味。
“谁把这破烂玩意儿放咱家门口了?”福贵嘟囔着,用扫帚将那束枯花扫到远处的雪堆里埋了。婆婆站在门口,看着那雪堆,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沉甸甸的,压得秀娟心头一颤。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清晨,开门第一眼,总能看见那样一束枯败的花束,静静地躺在门槛外,有时沾着夜里的清雪,更显得鬼气森森。位置不偏不倚,仿佛经过精心摆放。屯子里开始有了窃窃私语。人们看秀娟的眼神更加异样,躲闪里带着恐惧。有那快嘴的邻家媳妇,忍不住在井台边(当然是白天人多的时候)拉着秀娟低语:“秀娟妹子,你……你是不是招惹那口井了?”
秀娟脸色煞白,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终把那天探头看井的事说了。那媳妇倒吸一口凉气,脸都白了:“哎哟我的老天爷!你咋敢往下瞅呢!那井里……那井里淹死过人啊!”
“淹死过人?”
“都是老黄历了,”媳妇紧张地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好多年前,屯里有个叫‘小翠’的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心气也高,跟个外来货郎好上了,怀了孩子。后来那货郎跑了,屯里人骂她不正经,家里人也觉得丢人,逼得她……在一个冬天,投了那口井。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泡变形了,手里还死死攥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来的干花儿……自那以后,那井就邪门了,冬天不结冰,而且……据说要是被井里的‘她’看上了,就会天天收到她的‘花’……”
秀娟听得浑身冰凉,手脚发麻。她想起井底那张陌生的、苍白的脸,难道就是小翠?
更让她恐惧的事情接踵而至。对着那面陪嫁过来的、模糊不清的铜镜梳头时,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起初是眼神。她的眼睛原本是温润的杏眼,可不知怎的,偶尔一瞥间,会觉得眼神变得有些直,有些空,甚至……有些冷,有点像井里倒影的那双眼睛。她以为是病后精神不济,没太在意。
可变化在持续。她的嘴角,在不笑的时候,会微微向下撇,形成一个隐约的、带着苦怨的弧度。脸色也一天比一天苍白,那种白,不是雪色的洁白,而是一种缺乏生气的、近乎灰败的苍白。连眉梢眼角细微的纹路,似乎都在向着另一个陌生的轮廓悄然改变。
福贵最先察觉出来。夜里,他有时会怔怔地看着她,看得秀娟心里发毛。“福贵,你看啥呢?”
福贵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没啥,就觉得……你好像有点变了,累了就早点歇着。”可他眼神里的疑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像针一样刺着秀娟。
婆婆也越发沉默,只是在做饭时,或者秀娟试穿新做的棉袄时,会偷偷地、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脸,然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认命般的悲凉。
屯里的风言风语更盛了。“瞧见没?王家新媳妇,越来越像……”“像谁?”“还能像谁?井里那位呗!”“枯井娘找替身呢……”“唉,作孽啊……”
“枯井娘”。秀娟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是从屯里最年长的五姥姥嘴里。这个老人已经老得眼皮都耷拉下来了,整日坐在自家热炕头靠窗的位置,像是屯子里一尊活着的化石。秀娟被那种无处不在的恐惧和自身诡异的变化折磨得快要疯了,她鼓足勇气,提了半篮子新蒸的豆包,去看望五姥姥。
五姥姥的屋子又暗又小,弥漫着老人身上特有的、混合着草药和陈旧气息的味道。她眯着昏花的老眼,看了秀娟好半天,才哑着嗓子说:“闺女,你来了。坐。”
秀娟把豆包放下,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她哽咽着把这些日子遇到的怪事,井里的脸,清晨的枯花,还有自己容貌的改变,都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五姥姥静静地听着,干枯的手指缓缓捻动着一串磨得油亮的念珠。等秀娟说完,屋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灶坑里柴火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五姥姥才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像是从很深很深的肺腑里掏出来的,带着岁月的尘埃和阴冷。“是‘枯井娘’……她看上你了。”
“枯井娘……就是小翠?”秀娟颤声问。
“小翠……那是她活着时候的名儿。”五姥姥的声音幽远,“那闺女,命苦啊。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被男人骗,被家里人嫌,被屯子里的唾沫星子淹死。她死的时候,怨气重得很哪……穿着她最好看的那件红棉袄,怀里还揣着那负心汉送她的、早就干巴了的花……那口井,吸了她的怨气,又聚了这屯子地底的阴湿,就成了她的‘屋’了。她离不开那井,怨魂被拘在那里,可她又恨,又不甘心,总想找个人……替了她。”
“替了她?”秀娟浑身一颤。
“嗯。”五姥姥抬起沉重的眼皮,那浑浊的眼珠里似乎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被她看上的,多半是刚来屯子、根基不稳的媳妇,或者模样性情跟她当年有几分相似的。她用那永不结冰的井水照出你的影子,那就沾了因果了。她天天送你枯花,那是她死时的念想,也是标记。你的脸会慢慢变得像她,等到……等到完全一样的那天……”
五姥姥的话没说完,但秀娟已经明白了。等到完全一样的那天,就是她彻底成为“枯井娘”替身的时候?那她自己呢?会像小翠一样,投井而死吗?
从五姥姥家出来,秀娟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冰冷。她不再是从邻县嫁过来的新媳妇秀娟了,她成了一个被恶鬼标记的、正在逐渐消失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无尽的折磨。枯花依旧每天出现,风雨无阻。那腐败甜腻的气味,似乎已经渗透了她家的门槛,甚至开始萦绕在她的衣物、头发上,挥之不去。她不敢照镜子,可又忍不住去照。每一次对镜自视,都像是一场酷刑。镜子里的那张脸,陌生感越来越强。眼神里的空洞和怨毒日益明显,嘴角的苦涩变成了清晰的冷笑,连鼻梁的弧度、脸颊的轮廓,都在细微地调整,向着井底那张脸,向着记忆中五姥姥描述的“小翠”靠拢。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偶尔会无意识地哼起一段从未听过的、哀怨的小调。
福贵睡在她身边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就借口守夜,直接在灶房凑合一夜。公婆几乎不再正眼看她。屯子里的人,见她如同见鬼,老远就避开。她被彻底孤立了,困在王家的院子里,困在这具正在异变的皮囊里,困在“枯井娘”日益清晰的阴影下。
现实和幻觉的界限开始模糊。夜里,她常听见院门外有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很轻,像是女人踮着脚在走路。有时,似乎还有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顺着风飘进来。她分不清那是风声,是屯里夜猫子的叫声,还是……井里的“她”真的来了?有一次半夜,她渴得厉害,摸黑起来喝水,恍惚间看见窗外站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身影,一动不动,面朝着她的窗户。她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晕死过去。第二天醒来,福贵说她做了噩梦,窗外只有积雪映着的惨白月光。
但她知道,那不是梦。“枯井娘”正在一步步地逼近,不仅仅是从井里,从门外,更是从她的身体内部,从她每一寸正在改变的肌肤,每一丝扭曲的神经里,渗透出来,要将她彻底吞噬、取代。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屯子里零星响起了鞭炮声,试图驱散这严冬和诡异的氛围,却显得那么无力。这天清晨,门槛外的枯花格外新鲜——如果那种彻底的、触目惊心的枯败也能称之为“新鲜”的话。那花束更大,腐败的气息更浓,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血腥气。
而秀娟,坐在镜子前,已经彻底认不出自己了。镜中那张脸,苍白,浮肿,眼神死寂,嘴角带着永恒的、怨毒的弧度——完完全全,就是她当初在井底看到的那张脸!连左眉梢那颗小小的、不起眼的黑痣,都一模一样地出现在了她原本光洁的眉梢上。
她完了。秀娟心里一片死灰。她看着镜中的“枯井娘”,镜中的“枯井娘”也看着她。忽然,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冰冷、僵硬、绝非她本意的笑容。
“啊——!”她终于崩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风雪扑打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她赤着脚,披头散发,像疯了一样朝着屯子当间那口老井狂奔。身后传来福贵和公婆惊恐的呼喊,还有邻居们开门张望的动静,但她都听不见了。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响,那声音像是她自己,又像是另一个女人:“来呀……来替我……来呀……”
她扑到井边,井口那诡异的暖湿气更加浓郁。她再次探头,望向井底。
井水依然幽深墨绿,映出她的倒影——不,是映出了“枯井娘”清晰无比的脸。那倒影看着她,嘴唇无声地开合。秀娟看懂了那口型:“时候到了……该你了……”
井水开始无声地涌动,像一只无形的手在下面搅动。渐渐地,井水向上漫涌,越来越高,越来越近。秀娟闻到一股浓烈的、混合着井底淤泥和陈年腐朽气息的味道,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廉价脂粉的香气。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就在这时,她眼前猛地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一个穿着红棉袄的俊俏姑娘,羞涩地接过货郎递来的一束野花;漆黑的夜晚,屯里的唾骂和家人的冷眼;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的窒息感;还有无边的黑暗和永无止境的怨恨……
她明白了。这枯井,就是“枯井娘”的囚笼,也是她的陷阱。那永不结冰的井水,是怨气凝聚的载体,它映照出的,不仅是人的倒影,更是灵魂的印记,是它标记和侵蚀猎物的媒介。那每日出现的枯花,是“枯井娘”临死前执念的具象,是怨灵不甘的标记,它吸收着活人的生气,也引导着容貌的异变,直到将猎物完全同化,成为她在井底无尽怨狱中的替代品,而她自身,或许才能得到一丝解脱,或者……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但在这绝望深处,却猛地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不!她不能就这么被拉下去!她不是小翠!她是秀娟!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向后挣脱。她似乎听到福贵带着哭腔的呼喊近在耳边。她甚至感觉到有几只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的衣襟。
但井里的力量更大。那墨绿的井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缠绕着她的意识,拖拽着她的灵魂。她最后看到的,是井底倒影那张和自己(或者说和“枯井娘”)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彻底怨毒而满足的诡异笑容。然后,她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将她往下一扯!
“噗通!”
水花溅起的声音沉闷而巨大,随即迅速被风雪声吞没。
井台上,只留下几只凌乱的脚印,一束不知何时出现的、新鲜欲滴却散发着浓烈腐朽气息的枯败花束,以及王福贵和几个闻声赶来的屯邻,那惊恐万状、面无人色的脸。井水在吞噬了秀娟之后,剧烈地翻涌了几下,冒了几个诡异的气泡,然后,迅速地、迅速地,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墨绿幽深,映照着井口上方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几张惊骇欲绝的人脸。
那井口的暖湿气,似乎更浓了一些。
从此以后,靠山屯那口冬天永不结冰的老井,依旧静静地卧在屯子中央。井边的雪,似乎比其他地方融化得更快些。偶尔有夜深路过的屯民,会隐约听到井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女人哭声,有时像秀娟,有时,又像很多年前那个叫小翠的姑娘。
而关于“枯井娘”的传说,又添上了新的、血腥而绝望的一笔。没人知道,下一个收到枯花的人会是谁。也没人知道,那井底的怨魂,是否真的找到了替身,还是仅仅,又多了一个共同沉沦的、永恒的囚徒。那口井,成了靠山屯所有人心中,一个永不愈合的、散发着腐朽与甜腻气息的恐怖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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