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刘庆娟家那扇不算太大的窗户，温柔地洒在餐桌上，给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得焦黄酥脆的面包片以及那两杯冒着袅袅热气的牛奶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白天齐坐在桌前，看着对面正小口喝着牛奶的刘庆娟，心里依旧有种不真切的恍惚感。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还是个在员工休息室里借酒浇愁、自怨自艾的失败者。
而现在，他穿着干净舒适的睡衣，坐在一个充满家的温馨气息的屋子里，享受着身边人准备的早餐。而这个人，还是他曾经又敬又畏、甚至有些不敢直视的“刘特务”。
刘庆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看什么呢？快吃，一会儿该迟到了。”她的语气自然又带着一丝亲昵，卸去了职场上的锋芒，只剩下晨光里的温柔。
“哎，好，好。”白天齐忙不迭地点头，拿起面包片咬了一大口，咀嚼着，满口生香。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傻笑，“刘姐，你做的早餐真好吃。”
“就会贫嘴。”刘庆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严厉，反而漾着浅浅的笑意和满足，“不过是普通的煎蛋面包而己，福满楼后厨随便哪个师傅都比这弄得好。”
“那不一样！”白天齐咽下嘴里的食物，很认真地说，“这是刘姐你做的，就是最好吃的！”他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个得到了全世界最甜糖果的孩子。
刘庆娟被他这直白又憨傻的夸奖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她低下头，掩饰性地喝了一口牛奶，耳根微微泛红。这种被人珍视、被人需要的感觉，对她而言，同样是久违了的温暖。
两人吃完早餐，一起收拾了碗筷。气氛自然融洽，仿佛这样的清晨己经重复过无数次。
并肩走出小区，朝着福满楼的方向走去。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却很清新。白天齐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气，昨晚的酒精和疲惫早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重获新生的蓬勃朝气。
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刘庆娟，她依旧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步伐稳健，但眉眼间那份惯有的冷峻和疏离似乎淡去了不少，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刘姐，”白天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忐忑，“等下到了厨房……我们……”
刘庆娟明白他的顾虑。厨房是个没有秘密的地方，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那些嗅觉比狗还灵的家伙们捕捉到。他们俩这关系转变太快，若是表现得过于明显，难免会引起闲言碎语和各种猜测。
她沉吟片刻，侧过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理解和一丝狡黠：“和以前一样就行。你是砧板老大白大侠，我是管事部刘庆娟。工作上的事，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只有两人能懂的亲昵，“其他的……下班再说。”
“哎！收到，明白！”白天齐立刻点头，心里安定了不少。刘姐果然还是那个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的刘姐。
快到福满楼后门时，刘庆娟很自然地放缓了脚步，和白天齐拉开了一点距离。白天齐会意，快走几步，先推门进了后厨。
果然，这个时间点，后厨已经热闹起来。粗加工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和砍剁声，热菜间炉火轰鸣，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空气中弥漫着高汤熬煮的浓郁香气和各种食材准备时的味道。
“哟！我们白大侠来了！”凉菜间门口，熬添啓正端着一盆拌好的凉菜出来，一眼就看到精神焕发、甚至有点容光焕发的白天齐，立刻习惯性地开口打趣，“啧啧，今天这气色可以啊！昨天那瓶二锅头是仙丹吧？喝完了不但没趴下，还跟充了电似的？瞧这脸色红润的！”
要搁以前，白天齐被这么一调侃，多半是憨笑两声或者回一句“去你的”就完了。但今天他心情极好，反应也快了不少，笑着回敬：“那是！咱这身体底子好，不像某些人，一看就是被‘关二娘’掏空了身子骨，黑眼圈都快掉地上了！”
“嘿！”熬添啓没想到白天齐今天居然敢反击，还一击命中要害，顿时乐了，“行啊白大侠，口齿伶俐了嘛！看来昨晚不仅是喝了酒，怕是还走了什么桃花运，开了窍了？”
这话本是熬添啓随口一句玩笑，却歪打正着，听得白天齐心虚不己，赶紧打了个哈哈：“运你个头！赶紧备你的菜去，一会儿孙老大来了看你磨洋工又得呲儿你！”说完，赶紧溜回自己的砧板区域，系上围裙，拿起惯用的切片刀，开始检查小弟们送过来的各种待处理原料，动作麻利，干劲十足。
熬添啓看着他的背影，摸着下巴，对走过来的田艳香低声笑道：“哎，二娘，你看白大侠，是不是有点不对劲？这精气神，跟换了个人似的。”
田艳香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离了女人就活不了？人家白大侠那是想开了，不像某些人，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她话里有话地刺了熬添啓一句，却也忍不住多看了白天齐两眼。确实，今天的白天齐，那股子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积极和阳光，是前段时间那个颓唐失落的他完全没有的。
不一会儿，刘庆娟也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手里拿着文件夹，先是去管事部转了一圈，然后开始例行公事地在各个区域巡查，检查卫生、清点物料、核对单子。
当她走到砧板区域时，白天齐心里忍不住有点紧张，手下切姜丝的动作都稍微顿了一下。
刘庆娟的目光扫过码放整齐的食材，又看了看旁边垃圾桶的归类，语气平静如常，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严肃：“白师傅，今天水产送来的虾仁品质怎么样？冰鲜程度够吗？下午宴席要用量不小。”
白天齐赶紧收敛心神，认真回答：“检查过了，刘主管，品质还行，我都让他们按要求分拣泡冰水了，绝对保证新鲜度。”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嗯，那就好。”刘庆娟点点头，在文件夹上记录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掠过白天齐的脸，看到他额角因为忙碌而渗出的一点细汗。
她的眼神微微一动，没说什么，只是看似随意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纸巾，放在砧板旁边干净的台面上，“天气热，注意卫生。”说完，便转身走向下一个区域，继续她的巡查工作。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逾矩之处，完全是上级对下级工作的正常询问和督促。但那一包小小的、带着淡淡清香的纸巾，却像一股暖流，悄无声息地注入白天齐的心田。他拿起那包纸巾，攥在手心，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刘姐这是在用她的方式关心他呢！
这个小插曲极其短暂，几乎没人注意到。但落在有心人眼里，还是品出点不一样的味道。
花胜男“小花”正风风火火地指挥着传菜员摆放餐具，眼角的余光刚好瞥见这一幕。她性格外向，心思却也细腻，眨了眨眼，凑到正在检查凉菜装盘效果的田艳香身边，压低声音：“哎，二娘，你发现没？今天‘刘特务’好像……没那么‘特务’了？居然还会给白大侠递纸巾？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平时不都是冷着脸挑毛病的吗？”
田艳香用筷子夹起一片酱牛肉看了看色泽，闻言轻笑一声：“兴许是看白大侠今天表现好，额外开恩呢？你没见白大侠今天跟打了鸡血似的，切的丝都能穿针了。”
“也是哦……”花胜男挠挠头，觉得有点道理，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上午的准备工作在紧张忙碌中有序进行。孙兆云孙老大开完班前会，背着手在各个区域转了一圈，看到砧板上处理好的食材又快又好，码放得井井有条，难得地对着白天齐点了点头，说了句：“今天状态不错，保持。”
就这一句简单的肯定，让白天齐高兴得差点跳起来，干活更加卖力了。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最初那个充满热情和干劲儿的时候，不，甚至比那时候更好！因为他知道，现在不止是为了工作，身后还有了一份温暖的支撑和期待。
中途，热菜那边有个新来的小弟手忙脚乱，差点把一盆刚熬好的顶级高汤打翻，是白天齐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过去稳稳扶住，避免了一场惨剧。他还顺手帮那个吓白了脸的小弟重新整理了操作台，耐心指点了几句要领。
这一切，都被不远处的刘庆娟看在眼里。她的嘴角，在不经意间，向上扬起了一个欣慰的弧度。这才是她印象里那个乐于助人、阳光开朗的“白大侠”。
看到他重新振作起来，甚至比以前更好，她心里的那份愧疚和想要弥补的决心，也转化为了默默的支持和欣赏。
她想了想，走到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弟身边，语气虽然还是例行公事，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冷硬：“操作规范还要加强，下次注意。
损失了食材事小，烫到自己怎么办？去跟白师傅好好学学，他刀工稳，手上功夫也扎实。”
小弟连连点头，感激地看了白天齐一眼，又有点受宠若惊地看了看似乎没那么可怕的“刘主管”。
很快到了午餐高峰时段，后厨彻底变成了战场。炉火熊熊，油烟蒸腾，吆喝声、锅铲碰撞声、催菜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传菜部那边出了点小岔子。一份重要的包厢加菜单子，因为打印机卡纸，延迟了将近十分钟才传到后厨。负责那个包厢的热菜师傅一看就急了，这么一耽搁，出菜顺序全乱了，肯定要遭客人投诉。
花胜男急得团团转，正想去找孙老大汇报，刘庆娟已经快步走了过来。她先是冷静地查看了那张皱巴巴的单子，然后迅速对花胜男说：“别慌。小花，你立刻去包厢跟客人解释一下，就说是我们传菜系统临时故障，非常抱歉，送上果盘表示歉意。后厨这边我来协调。”
她转身，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地对热菜师傅和白天齐说：“李师傅，这份单子的菜优先做，能用半成品的就用上。
白师傅，你砧板那边立刻优先保障这份单子的配料，最快速度给到李师傅那边。熬师傅，凉菜拼盘先上，给他们垫垫肚子。其他的单子稍微压一下，我跟前面打招呼。”
她指挥若定，语气果断，瞬间给慌乱的下属们找到了主心骨。大家立刻按照她的吩咐行动起来。
白天齐更是二话不说，手下刀光飞舞，以最快的速度将所需的葱姜蒜末、肉丝配料等准备妥当，亲自送到了热菜灶台旁。
在刘庆娟高效的协调和众人齐心协力下，这份延误的订单竟然被抢了回来，菜品高质量地送出，客人那边也因为及时的沟通和道歉表示了理解，一场潜在的风波消弭于无形。
忙过这阵乱糟糟的时间，大家才松了口气。热菜的李师傅擦着汗，对正在帮忙收拾台面的刘庆娟真心实意地说：“刘主管，今天真是多亏您了！反应太快了！”
花胜男也凑过来，一脸佩服：“就是！刘姐您刚才太帅了！比我瞎着急强多了！”
刘庆娟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从容：“都是一个团队的，应该的。以后遇到这种事，第一时间沟通，别自己硬扛。”
她说着，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天齐身上。白天齐也正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与有荣焉的骄傲。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次，他们的眼神交流没能完全避开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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