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银灰色的秩序之光,在“遗忘坟场”边缘的黯淡背景下,显得如此刺眼,如此不容置疑。它如同滴入污水的净化剂,所过之处,连那些混乱的规则残骸与衰亡气息,都仿佛被强行“梳理”,短暂地呈现出一种冰冷、僵硬的秩序感。
“秩序之裁”的追猎者!他们果然来了!
陈麒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是冲着他来的?还是这“归乡者集”本身就在清洗名单上?亦或是两者皆有?
“呵……终究还是躲不过。”守墓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那沙哑的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意外,只有一种早已料定的麻木,“‘秩序’的触须,总是这么……无孔不入。”
整个“归乡者集”在短暂的死寂后,瞬间沸腾……或者说,是绝望地躁动起来!
那些原本麻木、沉寂的“归乡者”们,如同被惊扰的尸群,发出了各种混乱、尖锐、充满恐惧与不甘的规则嘶鸣!它们有的本能地向浮岛更深处蜷缩,试图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庇护所;有的则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引动了更多规则乱流;还有少数几个气息相对强横、眼中还残留着一丝凶性的,则发出了挑衅般的咆哮,周身衰败的规则力量开始不稳定地汇聚,准备做困兽之斗!
混乱!彻底的混乱!这群被遗弃者,在真正的秩序铁拳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陈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逃?外面是“秩序之裁”的包围圈,这片坟场恐怕早已被封锁。硬拼?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的目光瞬间扫过混乱的聚集地,扫过那依旧端坐、仿佛置身事外的守墓人,最后落在了那银灰色光芒袭来的方向。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条件!
“守墓人!”陈麒不再伪装,意识直接链接上那古老存在,“这里的规则环境混乱,是优势也是劣势!能否暂时引导或放大坟场本身的规则乱流,干扰它们的锁定和推进?”
守墓人那空洞的眼眶转向他,似乎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丝赞许(或许是)的波动:“聪明的想法,新来的游魂。但是……引导坟场乱流,需要能量,需要权限,更需要……承担引火烧身的风险。”
“风险总比立刻被净化强!”陈麒急促道,“我需要争取时间!”
他需要时间做什么?他自己也不完全清楚。或许是寻找逃跑的缝隙,或许是……冒险尝试某种极端手段!
“好!”守墓人不再犹豫,那由枯萎藤蔓构成的身躯猛然散发出一种与这片坟场同源的、古老而衰败的规则波动!“老朋友们!不想现在就彻底归于虚无的,就助我一臂之力!搅浑这潭水!”
它那沙哑的声音如同号令,传入少数几个尚保持一丝清醒和力量的“归乡者”意识中。顿时,几股或强或弱的衰败规则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守墓人体内。
守墓人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手(藤蔓)猛地插入脚下的规则基岩!整个浮岛都为之剧烈一震!
下一刻,浮岛周围,那些原本无序漂流的规则残骸、破碎概念、怨念烙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烈度疯狂旋转、碰撞!一道道危险的规则乱流被强行激发、放大,如同无形的绞索和陷阱,布满了浮岛外围的空间!
“叹息回廊”内,那些无尽的低语与叹息,也骤然变得尖锐、高亢,化作实质性的精神冲击,朝着银灰色光芒的方向席卷而去!
这是“归乡者集”最后的、绝望的反抗!
效果立竿见影!
那迅速蔓延的银灰色秩序之光,在撞入这片被强行激化的规则乱流区时,速度明显一滞!冰冷的秩序之力与混乱衰败的坟场力量激烈冲突、相互湮灭,发出刺耳的、仿佛玻璃碎裂般的规则摩擦声!几道冲在最前面的银灰色流光,甚至被狂暴的乱流直接撕碎、吞没!
然而,这仅仅是暂时的阻滞。
更多的银灰色流光如同潮水般涌来,它们彼此链接,构成一张庞大而有序的网络,开始以绝对的规则优势,强行平复、梳理、乃至吞噬那些混乱的规则乱流!秩序的光芒,正在稳步而坚定地向着浮岛核心推进!
“不够!远远不够!”守墓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力竭的颤抖,“它们的力量……太强了!”
陈麒看着那不断逼近的秩序之光,看着周围陷入更大恐慌和绝望的“归乡者”们,他知道,常规手段已经无效。
他想到了意识核心中那枚沉寂的“看守”符文,想到了那被封印的“混沌祖源”,想到了归墟那终结万法的力量……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自毁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既然源海规则排斥他,秩序之裁追杀他,那他为何还要拘泥于这片天地?为何不能……以毒攻毒?!甚至……祸水东引?!
他要主动引动一丝归墟之力,不是用来对抗秩序之裁(那可能引发更不可控的冲突),而是用来……在这片源海的规则壁垒上,强行撕开一道细微的、通往其他基底(比如沉眠之基)的裂缝!
他要制造一个更大的“异常事件”,吸引“秩序之裁”的注意力,甚至可能引发两个至高规则体系的短暂碰撞,从而在混乱中,为自己,或许也为这些“归乡者”,争取到一线渺茫的生机!
这无异于在即将爆炸的火药库旁点燃另一个炸药包!成功率微乎其微,更大的可能是他率先被归墟之力反噬,或者被两个体系的碰撞碾碎!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
“守墓人!帮我争取最后三息时间!不要问为什么!”陈麒发出一道决绝的意念。
守墓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询问,只是将那衰败的规则之力催动到极致,甚至开始燃烧自身那古老的本源,将浮岛外围的规则乱流瞬间推向了一个巅峰,暂时阻挡了秩序之光的推进!
就是现在!
陈麒的意识彻底沉入那枚“看守”符文!他不再试图压制,而是主动去沟通那遥远而冰冷的归墟本体!他以自身那融合了多重规则的本质为“坐标”,以符文为“通道”,疯狂地汲取、引动那一丝纯粹的、代表终结的归墟之力!
“归墟……临世!”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整个“遗忘坟场”乃至更遥远区域的规则都为之颤栗的“空无”与“死寂”感,以陈麒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并非能量冲击,而是规则的缺失!一道细微、却无比深邃的灰白色裂痕,如同镜面上的瑕疵,凭空出现在陈麒身前!裂痕另一端,不再是源海的景象,而是那片熟悉的、极致的、万物终末的沉眠之基的规则背景!
他成功了!他真的强行撕开了一道连接源海与沉眠之基的临时裂缝!
然而,代价也是巨大的!强行引动归墟之力的反噬,让他本就残破的意识瞬间布满了裂痕,那枚“看守”符文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熄灭!更可怕的是,通过这道裂缝,他清晰地感觉到,沉眠之基那边,那浩瀚的“基底之眼”意志,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所惊动,正带着被再次挑衅的狂怒,朝着裂缝的方向“望”来!
前有秩序之裁,后有基底之眼!
而他自己,则成了连接两个愤怒巨人的……那道最脆弱的“桥梁”!
“那是……什么?!”秩序之裁的推进队伍中,传来了明显的、带着惊疑与高度戒备的规则波动!显然,这突如其来的、性质截然不同的归墟裂痕,完全超出了它们的预料和数据库!
整个战场,因为这道不该出现的裂痕,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
陈麒强撑着即将崩溃的意识,看着眼前那道灰白色的裂痕,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因震惊而暂时停止推进的银灰色秩序之光。
赌对了……暂时。
但接下来呢?
他该如何收场?
或者说……他还能收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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