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沉重而规律的金属撞击声,如同地狱的丧钟,在幽暗的山洞外回荡,越来越近!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声响,那是“铜尸”用包裹着金属的手臂,粗暴地捶打着他们藏身山洞入口处的岩壁!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从狭窄的洞口缝隙中渗透进来,挤压着洞内稀薄的空气。
洞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铁牛庞大的身躯死死抵住洞口附近一块松动的大石,充当着最后的屏障。他燃烧的右眼凶光四射,新生的戊土之力在体表流转,肌肉紧绷如铁,肋部和肩头的伤口在强大的自愈力下已止血结痂。但每一次外界的沉重撞击,都让洞壁簌簌落下的尘土扑满他虬结的肩背,也让他脸色更加凝重。他能感觉到,那绝非血肉之躯能发出的力量!那“铜尸”的力量,恐怕不在他之下,更带着一股非人的冰冷与精准!
林玄半跪在地,将依旧昏睡的阿芷小心护在身后,手中紧握着墨离那把造型古怪的短弩,弩箭上弦,对准洞口,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目光则警惕地扫过被铁牛扔在角落、昏迷不醒的王师兄和被麻痹的弟子。秦越人倚靠在内侧最干燥的石壁下,脸色在昏暗中更显青灰,气息微弱,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如同寒潭,死死盯着洞口的方向,左手两根手指间,捻着一根细长的银针,针尖在洞外透入的微光下闪烁着一点寒星。
墨离蜷缩在秦越人旁边不远处的阴影里,身体因恐惧和肩伤剧痛而微微发抖。那冰冷的金属撞击声,每一次响起,都如同重锤砸在他的心口,让他脸色惨白如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铜尸”的恐怖——那是“机巧宗”用秘药和机关改造的杀戮兵器,没有痛觉,不知疲倦,只知执行命令,将叛逃者撕成碎片!
“砰!”
又是一声巨响!洞口处一块脸盆大的岩石被硬生生砸飞进来!碎石四溅!洞口被扩大了一圈!昏黄的光线透了进来,隐约可见一个高大、僵硬、浑身包裹在暗沉金属甲胄中的轮廓堵在洞口,冰冷的金属面罩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鬼火般亮起,锁定了洞内!
“吼!”铁牛发出暴怒的咆哮,双臂肌肉贲张,死死顶住那块作为屏障的大石!
“铜尸”机械地抬起一只包裹着厚重金属臂铠的手臂,五指张开,掌心处一个黑洞洞的管口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正在汇聚!
“躲开!”林玄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扣动短弩扳机!一支淬毒的弩箭射向“铜尸”猩红的眼瞳!
“滋啦!”弩箭射在金属面罩上,擦出一溜火花,竟被弹飞!
“铜尸”对攻击视若无睹,掌心的红光瞬间凝聚到顶点!眼看那毁灭光束就要喷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巽位…离三…震眼…破甲气门!”秦越人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他左手闪电般一扬!
“咻!”那根细长的银针化作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寒芒,精准无比地射向“铜尸”抬起的手臂肘关节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米粒大小的金属气孔!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银针精准地刺入那个气孔!针尖蕴含的、属于“灵枢针”传人的一丝精纯破罡真气(虽然微弱,但本质极高),瞬间贯入!
“滋——咔咔咔!”
“铜尸”手臂关节处猛地爆出一团紊乱的电火花!掌心的红光骤然熄灭!汇聚的能量失控反噬!整条金属手臂内部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和机括卡死的声响!手臂僵直在半空,如同生锈的杠杆,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
“走!后洞!”秦越人用尽力气嘶吼!
墨离第一个反应过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连滚带爬地扑向山洞深处一处堆满枯枝败叶的角落,疯狂地用手扒拉!铁牛怒吼一声,放弃抵住大石,巨大的身躯如同坦克般冲向洞口僵直的“铜尸”,狠狠一拳砸向它的金属头颅!
“铛!”如同洪钟大吕!火星四溅!“铜尸”被砸得一个踉跄,但金属头颅只是凹陷下去一小块!它另一只完好的手臂带着恶风横扫而来!
铁牛侧身闪避,同时抓住机会,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王师兄和被麻痹的弟子,如同拎着两袋粮食,转身就跟着墨离冲向后洞!
林玄背起阿芷,搀扶起秦越人,紧随其后!
墨离已经扒开了枯枝,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向下倾斜的狭窄缝隙!一股带着土腥味和腐朽气息的凉风从洞内吹出!
“快!”墨离率先钻了进去!铁牛将两个俘虏粗暴地塞进去,自己也勉强挤入。林玄先将阿芷小心送入洞内,然后扶着秦越人艰难地爬入缝隙!
就在林玄最后一个钻入缝隙的瞬间,“铜尸”已经挣脱了手臂的僵直,它似乎被彻底激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金属咆哮,庞大的身躯带着恐怖的力量,狠狠撞向那块被铁牛放弃的大石!
“轰隆!”巨石被撞得粉碎!烟尘弥漫!整个山洞都在剧烈摇晃!
“铜尸”猩红的电子眼扫过空无一人的山洞,最终锁定在那条狭窄的缝隙上。它伸出那只完好的金属手臂,试图撕裂洞口,但缝隙过于狭窄,它庞大的身躯根本无法进入!它只能徒劳地在洞口发出愤怒的金属嘶吼。
***
地下缝隙潮湿、狭窄、曲折,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五人(加上两个俘虏)在黑暗中艰难爬行了不知多久,终于感觉前方有微弱的光线和流动的空气传来。
“前面…有出口!”墨离喘息着,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爬出缝隙,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置身于一片幽静的山谷之中,四周是高耸的悬崖峭壁,谷底树木葱郁,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夕阳已完全沉入山后,只留下天边一抹暗红的余烬,山谷内光线昏暗,但空气清新,暂时安全。
“噗通!”铁牛将手里拎着的王师兄和被麻痹的弟子像扔垃圾一样丢在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倒,靠着树干大口喘息,汗水混着泥土从他刚毅的脸上流下。连番恶战和奔逃,即便以他新生的戊土之体也感到了疲惫。
林玄将阿芷小心地放在铺着柔软苔藓的地上,小女孩依旧在昏睡,但心口的碧光稳定。他转身想去查看秦越人的情况,却发现秦越人已经靠着溪边一块大石坐下,闭目调息,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强行催动那一针破罡真气,显然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元气,脖颈上的黑色诅咒根须似乎又蔓延了一丝。
墨离则瘫坐在溪边,撕开肩头再次崩裂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冷汗直流。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翻找着伤药。
山谷中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溪水流淌的声音和众人粗重的喘息。
铁牛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地上昏迷的俘虏,最后落在墨离身上,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喂!那个谁!‘机巧宗’的叛徒!说说吧!那帮铁疙瘩为啥追你?还有,你刚才说的‘活炉’…是啥玩意儿?”他燃烧的右眼盯着墨离,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经历了“铜尸”的追杀,他对任何与“机巧宗”有关的人都充满了警惕。
林玄也看向墨离,眼神复杂。这个突然出现的机关术士救了他们,但也带来了巨大的麻烦。他需要知道真相。
墨离处理伤口的手顿住了。他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污和泥土,狭长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狡黠或恐惧,只剩下深深的疲惫、痛苦和一丝…决绝。
“…我叫墨离。”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是‘机巧宗’外门弟子…或者说…曾经是。”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叛逃…是因为我受不了了!”墨离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痛苦,“‘机巧宗’…根本不是什么追求器械至道的圣地!那里…是地狱!他们…用活人试药!用活人…当机关零件的‘润滑剂’!他们把那个灭绝人性的计划…叫做‘活炉’!”
“活炉?”林玄皱眉,这个词让他心头泛起寒意。
“就是字面意思!”墨离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憎恶,“把活生生的人…尤其是那些有修为、气血旺盛的武者或流民…禁锢在特制的机关熔炉里!用他们的气血、痛苦甚至生命…作为驱动某些强大机关或者炼制特殊药引的‘燃料’!我亲眼见过…一个被丢进‘活炉’的汉子…在里面惨叫了三天三夜…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变成了一捧灰烬…和一滩粘稠的、被抽取了生命精粹的‘血油’!”
林玄和铁牛脸色骤变!饶是铁牛心志如铁,听到如此惨绝人寰的手段,眼中也爆发出骇人的怒火!秦越人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也微微转动了一下。
“他们…还抓了镇上的李老伯!”墨离的声音带着哽咽,“李老伯只是个会点木匠活的普通人…他孙女病得快死了…他偷了库房一点不值钱的止血草…只是想救他孙女…就被抓了!宗门…要把他投进‘活炉’…作为对‘怠工者’的惩罚!”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我去求情…我甚至愿意替他去死…可是…可是负责‘活炉’的孙长老…那个老畜生…他笑着对我说…”
墨离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颤抖:“…他说…‘墨离啊,你的命还有点用,能造更好的机关。至于那个老东西…他的命,只配给我的‘破山甲’当润滑油!’…然后…然后他们就当着我的面…把李老伯推了进去…推进了那燃烧着绿火的熔炉里…我…我听到了他的惨叫…看到了他在炉火里挣扎的影子…直到…直到变成一缕青烟…”
泪水混合着血污从墨离脸上滑落,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是个懦夫…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山洞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墨离压抑的啜泣声和溪水的流淌。铁牛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一丝同情的沉重。林玄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涌上心头。
“所以…你逃了?”林玄的声音低沉。
墨离用力抹了把脸,睁开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决然:“是!我偷了‘活炉’的部分图纸…还有他们用‘血油’炼制禁药的证据…我想逃出去…把这一切公之于众!可是…被发现了…他们派出了执法队…一路追杀…直到遇到你们…”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林玄、铁牛,最后落在闭目调息的秦越人身上,带着恳求与卑微:“我知道…我带来了麻烦…‘机巧宗’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任何和我扯上关系的人…‘铜尸’只是开始…后面…还会有更可怕的追杀…你们…你们把我交给他们…或者…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我…我绝不连累你们!”说完,他低下头,等待最终的判决。
山谷中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良久,林玄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们不会把你交出去。”他看向铁牛,铁牛沉默地点了点头,凶悍的眼神中带着认同。秦越人依旧闭目,但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墨离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更深的复杂。
“但是,”林玄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墨离,“我们需要知道,你能做什么?你懂药理,会机关,这些我们都需要。尤其是现在…”他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秦越人,“秦先生的针…还有你的伤…”
墨离瞬间明白了林玄的意思。他挣扎着站起身,眼中重新燃起光彩,那是绝境中找到依靠和价值的希望之光!
“我能修!我能做!”他急切地说道,目光落在秦越人身上,“秦先生…您的金针!之前泄毒时被污秽侵蚀,灵光黯淡,若不尽早修复,锋芒必损!我能试试!”
秦越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落在墨离身上,带着审视。片刻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用尽力气将腰间那个不起眼的灰色布囊解下,轻轻放在身前地上。
墨离如同得到了圣旨,立刻强忍伤痛,小心翼翼地捧起布囊。他打开木匣,取出几件极其精巧的工具:细如毫发的镊子、带有放大镜片的眼镜、几块不同材质的磨石、还有几瓶颜色各异的药液。
他盘膝坐下,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布囊,意念沟通(布囊已对林玄等人开放权限),取出那九根长短不一、但此刻都蒙着一层污秽墨色、光芒黯淡的金针。
他先是用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液小心擦拭针身,洗去表面的污秽。然后,他戴上那副奇特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他拿起一根最纤细的金针,用特制的镊子夹住,在放大镜下仔细检查。
“针尖微瑕…灵纹被污秽阻塞…核心符阵运转滞涩…”他喃喃自语,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诊断。
接着,他用最细的磨石,以极其轻柔、角度刁钻的手法,小心打磨针尖的瑕疵,手法之精妙,如同在米粒上雕花!又用另一种特制的、闪烁着微弱银光的药液,小心地点在针身那些玄奥的符文凹槽中,药液如同活物般渗透进去,缓慢地溶解、驱散着深嵌其中的诅咒污秽。
他修复的不仅是金针的物理形态,更是在疏通其能量脉络,唤醒其沉睡的锋芒!工具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每一次细微的操作都带着一种精准而优雅的韵律。
林玄和铁牛屏息看着,连秦越人浑浊的目光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最后一根金针在墨离手中完成最后一道“淬灵”(用一种散发着清香的药液浸润)工序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九根金针重新排列,放回布囊。
就在布囊合拢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越悠扬的颤鸣从布囊中传出!九道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金色锋芒虚影在布囊表面一闪而逝!虽然远未恢复到全盛状态,但那属于“灵枢九针”的锋锐灵性,已然被墨离用他精妙的技术,从污秽的泥沼中,重新唤醒!
墨离捧着布囊,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将其郑重地递还给秦越人。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充满了完成使命的满足和一丝骄傲。
“幸不辱命…秦先生…”
秦越人接过布囊,手指轻轻拂过,感受着其中重新焕发的微弱锋芒。他抬起眼皮,深深看了墨离一眼,嘶哑地吐出两个字:
“…尚可。”
墨离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暂时的接纳和初步的认可。
山谷中篝火燃起,驱散黑暗和寒意。五人围坐,两个俘虏被捆得结实扔在远处。暂时的危机解除,新的旅程即将开始。而墨离,这个背负着秘密和仇恨的机关术士,正式成为了这支队伍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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