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窗纸,林昭已立于宫门外。青布直裰未沾尘,腰间旧玉佩轻贴衣缝,手中一卷策文卷得齐整,封皮无题,唯压了枚工部火漆印。
门开,内侍传召。
他步入殿中,天子端坐御座,面色较前月已见红润,目光落定在他身上,未语先颔首。
“卿夜来未眠?”天子开口。
“臣候旨,不敢安寝。”林昭俯身,袖中策文微沉。
“昨夜宫中清点旧档,朕见嘉和十三年至十五年工部报册,三门修缮皆无户兵二部联署。此事,卿可知情?”
“臣所奏,皆有据可查。”
天子不再多问,抬手展开一诏:“自今日起,命林昭总领新政,务求实效。吏治、农桑、边屯三事,先行试点,酌情推行。”
林昭叩首受命。
退至阶下,有老臣出列,声缓而意沉:“骤更旧制,恐扰地方。浙东水患频仍,仓廪不丰,若强推新法,反累百姓。”
林昭未应。
谢允出班,捧一册:“臣据浙东三县去年账目录报:鄞县亩产一石二斗,赋缴七成;会稽亩产一石五斗,赋仅五成。何也?会稽有陂塘三处,春灌得时。鄞县塘坝失修,播种延至五月。”
殿中微静。
徐怀之继而上前,呈图二幅:“此为工部新制曲辕犁与踏水车图样,较旧器省力三成,工料不增。臣已令匠作司试造,半月可成。”
“农桑劝课,非空令驱民。”林昭接言,“一在修水利,二在授良器,三在察吏治。三者并行,方能见效。”
老臣语塞。
天子沉吟片刻:“准奏。以浙东为试点,三法并施,限三月见状。”
林昭再拜,捧诏而出。
宫门之外,日头已高。他未归府,径赴工部。徐怀之已在堂前等候,见其至,递过一纸:“浙东转运使报,仓粮不足,劝课难行,恳请缓征。”
林昭扫一眼,搁于案上。
“你拟一道谕令:凡仓廪不足之州县,许开仓贷种,秋后归还,免息一年。另附工部新犁图样,令各县匠坊依式赶造。”
徐怀之略怔:“免息?若秋无所收……”
“朝廷担得起。”林昭道,“他们担不起的是抗令不遵。”
徐怀之默然,提笔拟文。
林昭又道:“另传话谢御史,请他遣得力御史二人,暗赴浙东,查各县仓粮实数与账册出入。”
“你是说……他们虚报仓空?”
“若真无粮,不会只报一府。”林昭指图上数点,“七州同报,只此一家言‘不足’,其余皆默。要么是孤例,要么是试探。”
徐怀之停笔:“他们在等你退。”
“那我就往前走一步。”林昭起身,“让工部派匠人十名,即日启程,入鄞县乡里,就地试犁。”
“若地方不纳?”
“去了再说。”林昭道,“朝廷的匠人到了,犁也到了,百姓看见了,消息传出去了——他们若还拦,就是明抗。”
徐怀之点头,即刻传令。
三日后,浙东回音再至。
鄞州刺史上表,称“仓粮已筹齐,劝课可推行”,并附各县春耕进度。
林昭览毕,搁于案角。
谢允密信随后而至:御史查得鄞州仓实存粮十七万石,去岁报耗三万,实仅用九千石,余皆去向不明。
林昭将信收入袖中,未批一字。
当夜,他召徐怀之入府。
堂中灯下,摊开浙东水系图,其上以朱笔圈出三处陂塘,皆标注“年久失修”。
“农桑之本,在水。”林昭指点,“三塘若修,可灌田五万亩。工部可拨款三成,余由州县自筹。”
徐怀之皱眉:“若他们再称无钱?”
“这次不给他们说‘无’的机会。”林昭取出一份清单,“这是户部去年核销的浙东修渠旧款,共十二万两。款已拨,渠未修。你明日递本,题为《浙东水利虚耗考》,列明款项去向,附各县申报文书与工部验工记录。”
“这……等于是当朝揭赃。”
“不是揭赃,是算账。”林昭道,“新政不是恩赏,是规矩。谁坏了规矩,就得认罚。”
徐怀之沉默良久,终道:“明日我亲自递本。”
林昭点头:“你递本,谢允弹人。我只管批诏。”
次日早朝,徐怀之出列奏事。
天子听罢,面色渐沉:“十二万两,竟尽数虚耗?”
“臣所呈皆有据。”徐怀之叩首,“文书俱在,印信可验。”
天子未语。
少顷,谢允出列:“鄞州刺史李??,三年任内,申报修塘三次,实未动工。其弟李谞,承揽州中营造,岁入巨万。请罢其职,下御史台查办。”
殿中肃然。
有老臣低语:“不过小事,何须大动?”
林昭出班:“非为一人,而为一例。若虚报可得利,修塘反耗财,谁还肯做事?若贪者安坐,清者受责,新政何以立信?”
天子抬目:“林卿之意?”
“罢职查办,追缴赃款,另择能吏代之。三月内,三塘必动工。”
天子沉吟,终颔首:“准。”
诏下。
三日后,新任转运使得旨赴任。
林昭于府中接报:鄞州新刺史到任当日,开仓放粮,点匠造犁,三塘工程立册上工。
徐怀之来报:“百姓已开始领种。”
林昭只道:“盯住账。”
徐怀之欲言又止:“裴党若反扑……”
“他们已在动。”林昭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交予他手。
纸上八字:“顺州夜巡,钥未归库。”
徐怀之瞳孔微缩。
林昭却已起身,走向内室。
片刻,他取出一封密函,封口未印,只以细绳缠结。函上无字,唯贴一枚铜钥拓片,齿纹清晰,“基”字微凹。
他将函递出。
“走驿道。”
“还是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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