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根生家小儿退热的消息,如同雨后山涧的溪流,迅速在刘家坳这个封闭的小山村里传遍了。与之捆绑在一起的,是刘远洋那番“神乎其神”的退热法子,以及他重伤不死、如今又显露“本事”的种种传闻。
一时间,刘远洋这个原本在村中近乎透明的存在,竟成了村民们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那些议论声中,好奇与探究远远多过了以往的轻视。甚至有人开始琢磨,是不是也该去请教一下远洋,认几个字,或者问问有没有别的什么实用的“土法子”。
这种风向的转变,刘远洋清晰地感受到了。当他再次坐在院墙边“晒太阳”时,路过村民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漠然或怜悯,多了几分打量,甚至偶尔会有人主动和他搭话,问问他伤势恢复如何。王石头和狗娃再来时,腰杆似乎也挺直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鬼鬼祟祟。
然而,刘远洋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点微末的“名声”,在宗族礼法森严的古代农村,未必是护身符,反而可能成为催命符。他时刻等待着另一只靴子落地——族长刘永年的反应。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就在刘根生登门道谢后的第三天下午,刘旺再次出现在了刘远洋那低矮的院门外。这一次,他的脸色不像上次那般带着审视的平和,而是多了几分公事公办的严肃。
“远洋,三叔公让你过去一趟。”刘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意思,语气不容置疑。
该来的终于来了。刘远洋心中反而一定,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他点了点头,对屋内有些不安的小丫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衫,跟着刘旺走出了院子。
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正式走出这个破败的小院,走在刘家坳的村路上。泥土路被前几日的雨水浸泡得有些泥泞,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屋,偶尔能看到几只散养的鸡鸭在泥地里刨食。一些村民看到他和刘旺,纷纷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也有不易察觉的忌惮。
族长刘永年的家位于村子中央,是一处相对齐整的青砖瓦房院落,比起刘远洋那家徒四壁的土坯房,无疑彰显着地位和财富。院门口蹲着两个石墩,虽不精美,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威严。
刘旺领着刘远洋径直走进堂屋。屋内光线稍暗,摆设简单,却干净整洁。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模糊的祖先画像,下方是一张暗红色的八仙桌,两旁各放着一把太师椅。刘永年就端坐在左手边的太师椅上,穿着一身深色的棉布长衫,手里依旧拄着那根光滑的木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在刘远洋踏入屋内的瞬间,便如同鹰隼般锁定了他。
“三叔公。”刘远洋垂下眼,恭敬地行礼,姿态放得极低。他能感觉到那目光如同实质,在他身上细细刮过,仿佛要剥开他的皮肉,看清内里的魂魄。
“嗯。”刘永年鼻腔里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单音,没有让他坐,只是用木杖轻轻点了点地面,“身子好些了?”
“劳三叔公挂念,好一些了,只是还使不上大力气。”刘远洋小心地回答。
“听说,你前几日,用了个法子,帮根生家小子退了热?”刘永年开门见山,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三叔公,算不上什么法子。”刘远洋早已打好腹稿,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谦卑,“就是以前……好像听我爹提起过,说人发了高热,不能一味捂着,得想法子散热。那晚根生哥急得没法子,我才大着胆子说了两句,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当不得真。是黑崽那孩子自己命大。”
他将来源推给死去的爹,将成功归结为运气,极力淡化自己的作用。
刘永年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木杖上轻轻摩挲,半晌没有言语。堂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这种沉默带着巨大的压力,让刘远洋的后背渐渐渗出了冷汗。他低着头,不敢与那目光对视,心里飞快地盘算着族长可能的意图。
“你爹……”刘永年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悠远的回忆,“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还听过这些。”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严厉起来:“远洋,你可知,我刘家族规,严禁子弟习学巫蛊邪术,装神弄鬼?”
刘远洋心里猛地一凛,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委屈,急声道:“三叔公明鉴!远洋万万不敢!那只是寻常的护理……照顾人的法子,绝非什么巫蛊邪术!若有三叔公不信,可随时查验!远洋若有半句虚言,甘受族规处置!”
他语气恳切,眼神坦荡(至少努力表现得坦荡),将自己摆在了一个被冤枉的、遵从族规的位置上。
刘永年盯着他看了许久,那目光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刘远洋强忍着心悸,努力维持着镇定。
良久,刘永年眼中的锐利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丝,他缓缓道:“量你也不敢。既然只是些照顾人的土法子,日后若再有族人求助,你酌情帮衬一二,也是积德行善,但需谨记分寸,莫要借此生事,更不可借此敛财,坏了族中风气,明白吗?”
这话,等于是默许了他可以有限度地使用这些“知识”帮助族人,但同时也划下了红线——不能生事,不能敛财。
“是!远洋明白!定当谨守本分,绝不敢给族里添乱!”刘远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躬身应道。
“嗯。”刘永年摆了摆手,似乎有些疲惫,“你伤未愈,回去好生将养吧。伤好了,该做的活计,一样也少不了。”
“是,谢三叔公。”刘远洋再次行礼,这才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堂屋。
走出族长家那略显气派的院门,重新站在泥泞的村路上,刘远洋才发觉自己的内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次召见,有惊无险。族长虽然警告了他,但也相当于给了他一个“合法”使用部分知识的许可,尽管这许可带着重重限制。
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危机暂时化解,甚至还赢得了一点微小的活动空间。
但“敛财”的红线已经划下,他靠着豆芽悄悄换取粮食的路子,恐怕更要慎之又慎了。
前路,依然布满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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