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界的风，一向是暖的。
岩姒最喜欢这种风，它像从火河深处吹来的呼吸，温柔又烫心。
可今日的焰息风里，有一丝不容易察觉的凉意。
像是火势末端忽然没稳住，轻轻抖了一下。
岩姒并未察觉，她正与族中几位长辈在赤羽庭演练火术。
身姿轻盈，火焰随她手指绕出流畅的弧线，少年人的光辉几乎掩都掩不住。
烬夭站在人群稍后的位置，安静地看着。
来火族的日子比她想象的长了许多。
人多、声杂、火气重——
这些都让她时常觉得喘不过气。
但只要岩姒在，她就能安定。
她总觉得只要视线里有那束光，她的世界就不会坍塌。
只是今天……
岩姒离她有点远。
那几位火族青年围着岩姒讨论术法，语气恭敬又热烈。
其中一个看起来同龄的少年替岩姒整理了袖口的火纹，指尖擦过她的手背。
烬夭心里“咯噔”一下。
像是影子被踩住，又像胸口被什么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盯向那人。
岩姒并未注意，她仍认真练习，不时微笑点头。
风从烬夭耳边吹过，却像是从深渊里吹来的冷风。
她忽然意识到——
从她被救的那一刻起，她从未体验过“姒姒不在她身边”的不安。
这种不安像影子里的刺。
轻微，却扎得心跳不停往下掉。
烬夭想挤过去靠近岩姒。
可是旁边站着一排火神族的青年，她无法像在混沌里一样随意走动。
她只能站在原地，手指一点点攥紧。
岩姒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不是受伤，是某位师兄夸赞她火术比去年更纯了。
“岩姒殿下，您的火息比当初又稳三分。”
“确实，殿下天赋无双。”
岩姒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抿着唇笑。
烬夭愣在原地，看着那群人围着岩姒。
那个少年又走近一步，似乎想示范一种火息稳定法，径直握住了岩姒的手。
那一瞬——
烬夭胸口突然窜起一股陌生的热。
不是火。
火是暖的，而这股热是“烧”的——
模糊、刺痛、控制不住。
像某种被压住太久的本能突然抬头。
她指尖发麻，脉息乱了一下。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那东西迅速、猛烈地顺着影子往上冲，
像是混沌的风忽然从身体深处吹来。
烬夭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她动，是影“抬头”了。
下一息，她感到体内的火息猛地失衡。
像是被人撞了一下火脉，火势往外炸。
“——烬夭！”
岩姒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丝危险。
可已经来不及了。
烬夭身体里那股不知来自何处的火焰暴冲而出，
化成一道不稳的火息乱流，朝旁边掀开。
“啊——！”
一个火族小童猝不及防被震退，跌坐在地。
虽未受重伤，但衣袖被烧出一条焦痕。
周围瞬息安静。
空气凝固成刺。
烬夭愣住了。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微微颤抖。
她不是故意的——
她甚至不知道那股力量从哪里来。
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心里被挖开了一个洞，又冷、又空、又慌。
人群反应随后追上安静。
“她——她怎么突然火息暴走？”
“这么危险的孩子，怎么能放在殿下身边？”
“这不是普通火息……像是……像是混乱火流？”
“混沌来的孩子，本来就不稳。”
声音一声比一声冷，一句比一句刺耳。
烬夭的呼吸乱了。
像在混沌被围猎的那些夜，全世界都不欢迎她。
岩姒立刻走过来，把烬夭护在身后。
“刚才是火息不稳，并非她的错。”
她语气冷得像火中锋刃。
可那些议论仍旧像影一样绕着烬夭转。
烬夭的影子悄悄缩到脚下，但颤得厉害。
她抬头看岩姒。
眼神湿而空，像随时会掉下去的孩子。
“姒姒……我……”
她想道歉，却说不出口。
喉咙像被火烫到，又像被影压住。
岩姒伸手，轻轻拉住她的手：“不怕，有我。”
烬夭指尖一紧。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只要有岩姒，她就能活。
失去岩姒，她什么都不是。
她的世界、她的信仰、她的存在意义，全都只系在眼前这一个人身上。
然而刚才那一瞬，姒姒却在别人身边微笑。
那种难以言说的酸和刺又涌了一点。
烬夭低下头，声音轻得像一缕影灰：
“……姒姒，我不会再乱了。只要你看着我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说的这句话有多偏执。
也不知道刚才那一丝火息乱流，是影的觉醒第一声。
岩姒只当她害怕，伸手抱了抱她。
而不远处，炎宿站在高台下，静静看着这一幕。
他的眼神第一次，
露出凝重。
“……影息……出现苗头了吗？”
?
火界的风重新吹过。
火光照亮赤羽庭。
没人知道，烬夭的第一次失控，不是火息的问题。
那是混沌影的第一次翻身。
是影，第一次嫉妒了。
是影，对光的第一声回应。
世界没有察觉。
但从这一刻开始——裂痕，悄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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