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灵力的余波在醉花楼残破的梁架间流转，像是迟暮的霞光，温柔地舔舐着满地狼藉。
赐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黑色妖气从贯穿胸膛的剑伤处缕缕溢出，触碰到金色光芒便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在扬起的尘埃里。
冷残风的虚影被灵力弹开后，便悬浮在半空中，那张素来阴鸷的脸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狰狞与慌乱。他看着赐眼中最后一丝妖异的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柔和，像是在凝视着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幻影。
“你疯了……赐，你明明可以……”冷残风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破碎的哭腔，他从未如此失态过，他以为自己掌控的是一柄没有感情的利刃，却忘了利刃也会在某个瞬间，为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选择折断自己。（我知道很伤感，但是我还是要跳出来嘲讽一下他冷残风的残，原来是谐音那个惨！）
赐没有再看他。他的目光落在虚空里，仿佛那里正站着那个总爱穿着浅绿衣裙的姑娘。他记得枝第一次煮糊粥时，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擦灶台，却把面粉抹了满脸；记得她在莲花池边跳舞，裙摆扫过水面，惊起一圈圈涟漪，她说“神子大人，你看这莲花，开得像不像天上的星星”；记得她在贡品里翻找了整整一个下午，最后举着一把湘妃竹扇跑到他面前，眼睛亮得像藏了光，“大人，这扇子上的墨竹好漂亮，你带着它，夏天就不热了”。
那时他是什么反应来着？那把扇子并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但是为了让枝开心，他偶尔还是会戴在身上。
可后来，这把扇子却被他小心地收在了袖中，连杀人时都未曾离身。湘妃竹的纹理泛着淡淡的褐红，像是凝结的血，本应衬得人愈发冷冽，可上面那几笔略显稚拙的墨竹，却总让他在深夜里，想起灶间的暖意。
此刻，随着妖气不断消散，赐的指尖开始化作飞灰。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触碰袖中的扇子，可指尖刚碰到布料，便化作了细碎的尘埃。
那把湘妃竹扇从他逐渐透明的袖中滑落，在空中翻转了几圈，扇面上的墨竹在金色灵力的映照下，竟透出几分鲜活的绿意，像是枝当年举着它时，扇面轻轻晃动的模样。
“啪嗒”一声，扇子落在了满地瓦砾中，扇柄上系着的浅绿流苏轻轻颤动了一下，便没了动静。而赐的身体，终于在最后一缕金色灵力的包裹下，彻底化作了漫天飞灰。那些灰烬没有随风飘散，反而像是有生命般，缓缓聚拢到扇子周围，最后轻轻落在扇面上，像是给那几笔墨竹，铺上了一层细碎的白霜。
冷残风的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猛地朝着扇子扑过去，想要抓住最后一丝与赐有关的东西，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扇子，没有了赐的妖力支撑，他这个依附于血印存在的虚影，也开始变得透明。
“不……我的血印……我的力量……”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余下醉花楼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苏悠悠才蹲下身，用袖口轻轻擦去扇面上的灰烬。她的动作很轻，像是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湘妃竹的纹理在阳光下愈发清晰，扇面上的墨竹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机，仿佛画它的人，当时心里满是欢喜。
醉花楼的风渐渐停了，阳光透过残破的屋顶，洒在那把湘妃竹扇上，给扇面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远处传来百姓的喧哗声，城池渐渐恢复了生机，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从未发生过。
只有那把湘妃竹扇，静静地躺在苏悠悠的手中，诉说着一个妖，为了一点温暖，放弃了永恒的力量，也诉说着一段，藏在血与火中，最温柔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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