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106房间，周可可反锁上门，没有开灯。窗外城市的微光渗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窗格阴影。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坐到电脑前，而是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站在这一小片昏暗中，一动不动。
旧码头仓库区的警笛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红蓝闪烁的灯光在他脑海中留下短暂的视觉残留。计划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在于，他借警方之手，干净利落地除掉了那个潜在的威胁——勒索者及其同伙，在那种情况下被捕，不死也要脱层皮，再也无法构成麻烦。同时，他也确认了“黑狗”团伙的凶残和高效，他们对地盘和信息的掌控力，远超他之前的预估。这本身就是有价值的情报。
但失败在于，他精心布置的陷阱，捕获的却不是他最初设想的目标。楼笑笑的介入，像一颗意料之外的石子，投入了他原本以为尽在掌握的棋局，打乱了他的节奏，也让他首次尝到了“受挫”的滋味。
这不是力量上的挫败，而是掌控力上的偏离。他习惯于隐藏在暗处，观察、计算、引导一切。而现在，出现了一个他无法完全看透的变量，一个不仅试图观察他，更试图以某种方式“干预”他的变量。
一种冰冷的、并非愤怒而是极度理性的不悦，在他心底蔓延开来。他讨厌失控，讨厌计划外的一切。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目光精准地投向斜下方111房间的窗户。那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但他知道，那个女人就在里面。或许和他一样，正站在窗后，感受着这个不眠之夜的余波。
“楼笑笑……”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舌尖仿佛尝到一丝铁锈味。
她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女？绝无可能。哪个普通少女会有那种洞察灰尘痕迹的敏锐？会懂得捕捉暗网通讯的加密破绽？会有胆量在深夜报警，搅乱一场明显危险的地下交易？
她的动机又是什么？
保护他？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周可可理智地压了下去。太荒谬了。一个陌生人，为何要冒着巨大风险保护他？更合理的解释是，她别有目的。或许是警方或某个组织的眼线？或许是与他父母的过去、甚至与那起凶案有某种未知关联的人？又或者，她的目标就是他本身，所谓的“保护”只是一种更精密的伪装？
无论哪种可能，她都成了一个需要被重新评估、并且严肃对待的“干扰者”。
【威胁等级提升。】周嫑嫑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她的行为模式超出常规范畴，具备潜在破坏力。建议：优先清除或彻底控制。”
“清除”……周可可的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这个词意味着物理上的消灭。对于一个可能具备威胁的目标，这是最直接、最永绝后患的方式。以他如今逐渐积累的能力和对地下世界的接触，并非完全无法做到。
但，一种更复杂、更冰冷的情绪，压过了简单的杀意。
那是兴趣。
一种对未知谜题、对潜在对手的探究欲。楼笑笑的出现，像在他单调黑暗的复仇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岔路口。他好奇这条岔路通向何方，好奇这个神秘的女人，到底能在他精心编织的网中，掀起多大的风浪。
直接“清除”固然简单，但也意味着失去一个可能蕴含着重要信息的源头。在她身上，或许能挖掘出更多关于他自身处境、甚至关于那个凶手的线索。而且，与一个聪明的对手周旋，本身也是一种危险的……乐趣。
他的复仇之路注定孤独而漫长，有一个值得警惕的“干扰者”，或许能让他保持更敏锐的嗅觉。
杀意缓缓收敛，转化为一种更具掌控欲的冰冷兴趣。
他需要重新制定策略。对楼笑笑的方针，从“观察、回避”，调整为“主动试探、有限接触、挖掘信息、必要时可控清除”。
他要看看，这个主动闯入他黑暗世界的女人，究竟能坚持到哪一步。她要玩这场危险的游戏，他就陪她玩到底。只是，游戏的规则，必须由他来定。
周可可松开窗帘，房间重归黑暗。他走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冷光再次亮起，映照着他毫无波澜的脸。
挫败感已经消化完毕，转化为更深的冷静和更明确的行动方向。旧码头的风波过去了，但一场发生在这座老旧公寓里的、无声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并非一成不变。而他，享受这种在刀尖上博弈的刺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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