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举立于塔心，周身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他体内传来一连串清脆的碎裂声，仿佛万千琉璃同时崩裂。那是根骨深处的枷锁在寸寸断裂。
枷锁扯断，今日方知我是我！
“所谓恶骨，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束缚罢了！”
这些年越是抗拒，枷锁就捆得越紧。此刻接纳本相，反而触动了真正的解脱之机。
意念内视，枭獍骨上常年萦绕的邪煞之气内敛，骨色漆黑如墨，上面泛着一层莹莹宝光。
一缕琉璃色的真火显现出来，这真火是精气神所化，枭獍骨在真火下，内部渐渐变了颜色。
脑中，武象大方光明，这神通本是由他根骨深处衍化而出，此刻，神通感悟亦在返哺根骨。
……
幻相再显。
云层中似有白影踏空而来，一道兽影凌空而立，金瞳垂视。
此兽如虎而威仪更甚，通体雪白如霜，脊背生玄色云纹，似水墨泼洒。
双目金瞳，澄澈如镜，能照见人心善恶。尾长如练，末端生有一簇赤金毫毛，摆动时洒落点点星辉。
它并未攻击，只是轻轻吐出一缕霞光，如晨曦穿透夜雾，落在王举眉心。
王举通读武院道藏，自然知道这异兽的来头。
此异兽名为驺虞，乃仁瑞之兽。
传说驺虞不食活物，饮露餐霞，行处草木欣荣，瘴疠退散。
驺虞蹄踏虚空，落地无痕，唯留淡淡莲香。古载驺虞现世，必有大德出世，故又被称作义兽、仁虎，亦有善兽、瑞兽的美称。
……
枭獍骨外层依旧漆黑，但骨内生出点点金芒，如玉温润，如光澄澈。
这金芒，是新生的骨髓。
此乃驺虞髓。
“恶骨生善髓！”
王举看了幻相，忽的朗声大笑：“善！大善！”
“破妄见真，方知本来面目。”
“谁言我是恶骨，说我本性犷恶，这是污蔑！”
“我有驺虞髓，妥妥的仁德善人，本性纯良，世人误我久矣！”
王举哀叹一声，回想起书中对驺虞髓的介绍。
驺虞髓，传闻此髓乃至善道基，唯有心性纯良、至德至善者方能觉醒。
有此髓骨，修行时仁心通明，心魔不侵，诸邪避退，参悟正道功法如饮水般自然。
且有霞举之姿，吸纳天地秘力时，周身隐现瑞霭，似有祥云托体。
危急时刻，德印显化，驺虞髓会化作护体金光，阻一切阴毒之术。
并且传闻骨生驺虞之髓，因果不染，杀伐中不沾业障，因其出招只为护道，非为私欲！
……
就像江玉儿有凝脂冰肌和无暇玉骨，王举有了驺虞髓和枭獍骨，意味着他资质再度提升。
不过，江玉儿的凝脂冰肌和无暇玉骨是相辅相成的，合称冰肌玉骨。
但王举却是恶骨生善髓。
二者属于两个极端，属性相克。
然世有枭獍吞亲，亦有驺虞哺仇。兽性善恶，终究在人一念之间。
……
有了驺虞髓，王举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清圣气韵。
他盘坐尝试修行。
吐纳时，口鼻溢出缕缕白雾，其中夹杂着细碎的金色光尘。
渐渐他周身出现瑞霭，似有祥云托体。
“霞举之姿！”
“书上记载的没错！”
随即，王举口中吐槽：
“不过说实在话，这霞举之姿，也就是看着骚包，实际功用是没有的，又不能助益修行，只是让人看起来觉的我像个修行有成的。”
“七弟让我入塔寻金刚禅修行之法，但今日得这机缘，却是胜金刚禅多矣！”
“这一趟，来的值！”
如果说先前的资质及底蕴抱圣丹可能还有些吃力，但而今再加上驺虞髓，王举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
无相塔九层，有两人正在对弈，他们下棋时，可以透过地面，看到无相塔内一切变动。
“恶骨生善髓，能见自相，破我执，似这少年，天生的修行种子，百年难得一见。”
说话的是一个尼姑，一身青叶袈裟，眉淡如烟，眼窝微凸，一双眸子清凉如古井。
“洪师，你不动心吗？”
对面的和尚，身形瘦削，似一株枯松，脊背微驼，却无颓唐之态，反有种历经风霜后的沉静。
其脖颈细长，锁骨嶙峋，裹在宽大的灰布袈裟里，更显空荡。
手上一串乌木念珠垂在袖外，偶尔碰撞，发出沉笃的“嗒、嗒”响。
老和尚微微摇了摇头，“已有人选，不用再更换了。”
“奥，还有比这少年更出色的？”
“有，如你所言，似这少年，百年难得一见。”
“但我选的人，五百年才出一个。”
尼姑听了一愣，随后咯咯笑了起来：“凌峰啊，凌峰，你都出家了，还喜欢说大话？”
老和尚摇了摇头：“出家人不打诳语。”
尼姑收住笑，神色变的认真：“五百年出一个，那是入圣之姿了？“
老和尚点了点头：“对。”
尼姑不再说话。
……
王举见相离相，在无相塔内随意行走，也不受幻相所扰。
只是他转了两三层，也没有找到金刚禅。
前人留下的其他传承也是有的，不过入塔只能选择一道传承，选完传承就会被送出去，因此王举也没选。
王举一层层上楼搜寻，破除几道幻相后，他他甚至发现了一道武圣留下的传承。
武圣传承，里面很可能蕴含宝功。
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机缘。
王举亦是有些心动。
但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选择的机会只有一次，放弃后，传承就不会再次出现。
哪怕是二次入塔，也不会出现。
虽然现在生了善髓，暂时不会受枭獍骨影响，但就长远来看，要调节好这两个极端，心灵的修行必不可少。
最关键的是，王举相信七弟。
以七弟之广博，推荐的功法，肯定不会差，也绝不可能坑自己。
然而，一直上到九层，王举也没有得到金刚禅。
王举想了想，又折返回去，一直下到了负一层。
地下室，窟中坐着具呈金刚跏趺坐的干尸，皮肉紧贴骨骼，通体泛着暗金色。
王举有预感，七弟说的金刚禅，就在这干尸身上。
合掌行礼时，干尸突然睁眼。
那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簇跳动的金色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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