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站内残灯摇曳,墙皮斑驳如老人皲裂的皮肤。铁锈色的血渍在角落凝成暗疤,混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成令人作呕的酸腐。窗外酸雨正密,砸在铁皮棚顶噼啪作响,像无数根针在扎着人心。
沈青枫攥着月痕的体检报告,指节泛白得像要捏碎这张薄薄的纸。报告上的红色曲线狰狞扭曲,像条活的毒蛇在纸上蠕动。他刚从守卫选拔的训练场赶来,军靴上还沾着泥点,汗湿的黑发黏在额角,水珠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报告的基因序列不稳定字样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墨迹。
残钟博士推了推滑到鼻尖的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如积了灰的玻璃。老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袖口磨出毛边,左手无名指缺了半截,断口处结着深褐色的疤。他往搪瓷杯里倒了半杯浑浊的液体,蒸汽裹挟着苦涩的药味腾起,在灯光下划出扭曲的轨迹。
沈青枫没坐,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声音。月痕昨晚又咳了半宿,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半块枕巾,那抹刺目的红此刻正烧得他眼眶发烫。他能一拳砸断蚀骨者的骨刺,能在三阶变异体的爪下活下来,却连妹妹每夜加剧的咳嗽都止不住。
源能者没一个好下场。残钟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在拉木头,他用断指敲了敲报告上的红线,你看这波动频率,典型的源能反噬。抑制剂?那玩意儿就是止痛药,治标不治本。他顿了顿,从抽屉里翻出个铁皮盒,打开时发出刺耳的声。
盒子里装着一叠泛黄的照片,最上面那张边角卷曲,画面里十几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实验室前,笑容在斑驳的相纸上模糊成一片。残钟用断指点了点照片左侧第三个人:十年前,我就在这队伍里。那时候我们信誓旦旦,说能靠基因修复技术根治反噬。
沈青枫的呼吸猛地顿住,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他俯身去看照片,那些人脸大多被划痕覆盖,唯有角落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女人面容清晰,嘴角的痣像颗凝固的血珠。这张脸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结果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石头。
残钟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得嶙峋的肩膀剧烈起伏,咳出的痰里混着血丝。他用袖子擦了擦嘴,那只缺指的手在颤抖:结果?三十七个实验体,全成了蚀骨者。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老人突然凑近,浑浊的眼睛里闪过疯狂的光,他们保留着人的意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撕碎亲人。
沈青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服。月痕的脸在他脑海里浮现,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如果变成蚀骨者的竖瞳......他不敢想下去,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钢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可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却还是梗着脖子重复,一定有办法的。
残钟冷笑一声,那笑声像破风箱在拉。他从铁盒最底层抽出一张药方,纸页薄如蝉翼,上面的字迹已经褪色:这是当年唯一的幸存者留下的,说是能延缓崩溃。但里面有一味蚀骨花,只长在三阶巢穴的心脏地带,你们这种新兵蛋子进去就是送菜。
沈青枫一把抢过药方,指尖因激动而颤抖。纸上的字迹娟秀,末尾画着朵奇异的花,花瓣像白骨般嶙峋。他突然想起这字迹在哪里见过——苏云瑶诊所的处方签上,也是这种带着弯钩的笔画。
这幸存者是谁?
残钟突然不说话了,目光越过沈青枫的肩膀看向门口。那里的布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灰蒙蒙的天。酸雨不知何时停了,远处传来蚀骨者特有的嘶吼,像婴儿啼哭般瘆人。老人突然压低声音,断指戳了戳照片上那个戴眼镜的女人:她。苏云瑶的导师,也是她亲妈。
沈青枫如遭雷击,手里的药方飘落在地。难怪觉得眼熟,苏云瑶的眼睛和这女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个总是笑眯眯给月痕打针的女医生,她的母亲竟是制造出失控蚀骨者的元凶?
她还活着?
残钟突然剧烈地摇头,像拨浪鼓似的:别问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他猛地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扫倒了搪瓷杯,褐色的药汁在地上蔓延,画出诡异的图案。老人踉跄着往内室走,背影佝偻得像颗虾米,你走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沈青枫捡起药方,指尖触到纸页上冰凉的墨迹。窗外的天裂开道缝隙,惨白的阳光漏下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尘埃。他突然注意到药方背面有行极小的字,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抑制剂里有追踪器。
等等!他抬头时,残钟已经钻进了内室。那扇铁皮门一声关上,插销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沈青枫冲过去推门,门板纹丝不动,里面传来锁芯转动的咔嗒声。
博士!他用力拍门,手掌震得发麻,苏云瑶是不是在给月痕用有问题的药?
内室里一片死寂,只有老人粗重的喘息声透过门缝传来。过了半晌,残钟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别查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沈青枫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后退两步,目光扫过散落在桌上的照片。最底下那张被压得皱巴巴的,上面是个穿军装的年轻人,眉眼竟和江清有几分相似。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143年7月15日——正是十年前基因实验失败的那天。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花重的哭喊声由远及近:青枫哥!不好了!月痕姐她......
沈青枫浑身一震,抓起钢管就往外冲。布帘被他带得飞起,露出花重那张惨白的脸。少年的胳膊上划了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地,在泥地上晕开一朵朵小红花。
月痕怎么了?沈青枫抓住花重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少年痛呼出声。
刚才苏医生来送药,花重的牙齿打着颤,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月痕姐喝了之后突然抽搐,现在......现在浑身发烫!
沈青枫只觉得脑子的一声,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狂飞。他转身就往贫民窟跑,军靴踩在积水里溅起老高的水花。药方在他口袋里硌着心口,残钟的话、照片上的女人、苏云瑶温柔的笑脸......这一切在他脑海里搅成一团乱麻。
路过巷口时,鬓毛老头还在树下打盹,棋盘上的棋子被风吹得乱滚。老人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后生仔,急着送死啊?
沈青枫没工夫理他,身影很快消失在迷宫般的巷道深处。鬓毛望着他的背影,捡起枚被风吹落的棋,轻轻放在棋盘中央:源能如流水,堵则溃,疏则通......可惜喽。
贫民窟的铁皮屋在风中摇晃,像随时会散架的积木。沈青枫撞开门时,正看到苏云瑶用银针刺向月痕的百会穴。女孩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眉头拧成个疙瘩,嘴里喃喃着。
你在干什么?沈青枫怒吼着扑过去,一把推开苏云瑶。女医生踉跄着后退,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却冷得像冰。
我在救她。苏云瑶扶了扶眼镜,语气平静得可怕,她的基因链正在崩解,只有放血才能暂时压制。
沈青枫看向月痕的手腕,果然有几个细小的针孔,血珠正缓缓渗出,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刺眼。他突然想起药方背面的字,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挡在床前,像头护崽的狼,死死盯着苏云瑶:你的药有问题。
苏云瑶突然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和照片上的女人一模一样:你查到了?她慢条斯理地从药箱里拿出个玻璃管,里面装着墨绿色的液体,既然这样,就别怪我说实话了。月痕的体质很特殊,是最好的源能容器,议会早就盯上她了。
你说什么?沈青枫的声音在发抖,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月痕的反噬总在加重——他们根本不想治好她,只想把她养得更!
抑制剂里的追踪器,是议会要求加的。苏云瑶晃了晃玻璃管,液体在里面打着旋,这是真正的特效药,能让她舒服点。但条件是,你得加入我们的实验项目。
月痕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弓成了虾米。沈青枫回头看了眼妹妹,又看向苏云瑶手里的玻璃管,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他知道这是陷阱,可月痕痛苦的样子像把刀,一刀刀割着他的神经。
我答应你。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苏云瑶笑得更灿烂了,她走上前,玻璃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明智的选择。不过在这之前......她突然抬手,银针刺向沈青枫的脖颈。
沈青枫早有防备,侧身躲过,同时一拳砸向苏云瑶的面门。女医生灵活地后退,手里的玻璃管却没掉。她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金属球,往地上一扔,瞬间冒出刺鼻的白烟。
咳咳!沈青枫捂住口鼻,视线变得模糊。他听到月痕的哭声,听到苏云瑶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还听到一个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检测到未知气体,启动肺部过滤......】
烟雾散去时,屋里只剩下他和昏迷的月痕。桌上放着那支墨绿色的药剂,旁边压着张纸条:明晚子时,废弃医院见。
沈青枫握紧药剂,指节泛白。窗外的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惨白的光落在月痕烧红的脸上。他低头吻了吻妹妹的额头,温度烫得他心疼。
哥一定会救你。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时,系统面板突然弹出:【触发隐藏任务:揭露基因实验真相。奖励:完整基因修复方案。失败惩罚:月痕基因链永久崩解。】
沈青枫盯着面板上的文字,突然笑了。他拿起那支药剂,对着月光看了看,墨绿色的液体里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游动。他把药剂收好,从床底下翻出块磨刀石,开始打磨那根陪伴他许久的钢管。
磨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倒计时。
残灯孤影照残生,
药石难医命数轻。
十年旧梦血痕在,
一夜新风祸事生。
针影刀光藏鬼蜮,
药香血味混阴晴。
欲寻生路迷津渡,
且向深渊探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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