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我在”，不是从喉咙发出，而是从胸腔最深处震出。
一根绷断前夜的弦。
段回舟眼底的世界瞬间崩塌，只剩下她一个坐标。
被囚禁的凤凰，第一次对他这个狱卒，亮出了逆鳞下的软肉。
这比世上任何恩准，都让他癫狂。
梅梓没看他。
视线越过他的肩，直直钉死在墙上那副巨大的全国版图——岭南。
她开口，每个字都砸在总攻的鼓点上。
“‘木偶之城’的地基，光有‘凤凰骨’不够。”
“它需要更多，更新鲜，更有趣的‘魂’来填。”
她收回视线，迎上那双要把自己拆吃入腹的眼睛。
然后，她笑了。
一个宣告狩猎开始的，残忍的笑。
“所以，开猎了。”
话音落定。
她那只被他握着的手，指尖在他手心，轻轻一划。
一个指令。
段回舟体内焚尽万物的偏执，被这一下轻划瞬间抚平，重新凝结成绝对服从的寒冰。
他松手，起身，动作里没有半分涟漪。
“我去准备。”
三个字。
整个“拾光者”的战争机器，为了她一句“开猎”，全力启动。
梅梓目送他的背影，她的心脏，导过一阵热流。
`警告：体温非标升高，与“源体”参数冲突…`
`修正：判定为有益冗余，归档。`
她收回杂念，意识直连林屿的内部通讯。
“林屿。”
“在在在！老板！随时待命！”年轻人打了鸡血的吼声传来。
“刘灿阳的坐标，不用急着锁。”
“啊？”林屿懵了。
仇不报了？
“现在，把【国粹·武圣降临】除‘右臂’外的所有数据模块，打包，阉割。”
梅梓的指令，匪夷所思。
“提取核心运动逻辑，绑定陈东默的《偶·魂》音轨。删掉全部攻击判定，只留‘身韵’和‘架势’的评分模块。”
林屿听傻了：“老板，这是要……废了武圣？”
“不。”梅梓的思维里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是给它，生一堆儿子。”
“我要你，用这些数据，做个游戏。”
“……哈？”
“一款全民体感健身游戏。”
林屿的cpU彻底烧了。
前一秒还在反攻复仇，后一秒就进军大健康产业？这思路跳跃得能扯断腰椎！
梅梓不给他反应时间，语速快得像数据流：
“游戏名，《国粹·风骨》。”
“广告词我都想好了：‘办公室五分钟，打通任督二脉’‘告别鼠标手，重塑脊椎线’。把它做成最潮、最酷、最有效的赛博气功。”
“玩法：玩家打开手机摄像头，模仿屏幕里的‘宗师’动作。系统根据‘标准度’和‘神韵’给分。用排行榜、限定勋章、社交病毒式分享，把他们的好胜心全部榨干！”
“让全网，都变成我的陪练！”
林屿的呼吸停了。
三秒后，通讯器里爆发出他剧烈的抽气声，像是溺水者垂死前吸到的第一口空气。
他懂了！
草！
他全懂了！
这他妈哪是做游戏！
这是用几亿人的身体和精神，做一场史无前例的超大型行为艺术！
玩家每一次为了高分而模仿，每一次为了“神韵”而专注，产生的“念”，都是在为老板的“数字拓印”规则，提供无穷无尽的活数据！
这更是在用一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普通人身上，抽取那最玄妙的“精神力”，汇聚成河，倒灌进“净界”！
什么健身游戏？
这是一个最低配，但人人都能参与的“全民修仙”！
玩家获得健康，拾光者获得能量。
这不是吸星大法，是‘赛博双修’是共赢！
“老板……”林屿的声音抖得不成调，是极致恐惧和极致狂热的混合体，“您……您是魔鬼吗？”
“我是商人。”梅梓纠正他，“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刘灿阳偷了‘神韵’，就自以为是独一无二的珍宝。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我们把这‘神韵’变得廉价，人手一份。他会忍不住，他一定会来看，来研究我们的游戏。”
“只要他联网，进入这个用‘风骨’构筑的能量场……”
梅梓的意念里，杀机毕现。
“他就是在主动给自己的‘癌细胞’，输送营养。”
“我懂了！”林屿一拍大腿，亢奋到原地抽搐，“我不仅要他看，我还要把‘岭南鬼工’这个Id给他注册好，挂在排行榜第一！让他被几亿玩家当祖师爷一样拜！杀人诛心！”
“准了。”梅梓批准了这个恶趣味，“给你三天。”
“三天？老板，你看不起谁！”林屿咆哮，“二十四小时！给我二十四小时！我让全网都开始盘我们的‘虚拟文玩’！”
通讯切断。
梅梓靠回床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高强度运算，正在透支她濒临极限的机体。
门开了。
段回舟端着一杯温水进来。他显然在门外听完了全程。
他没说话，走到床边，递过水杯。
然后，他划开个人终端，屏幕上是她刚刚再度剧烈波动的生理数据流。
“你承诺过。”段回舟的声线很沉，在审判一个不听话的囚犯，“不再透支。”
梅梓喝了口水，润湿喉咙。
“这是投资，不是透支。”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回答，“《国粹·风骨》上线，从用户端回收的‘概念能量’，能把‘源体·校准’的进度，推进至少5%。”
“我不在乎那5%。”
段回舟打断她，指尖几乎要戳穿屏幕上那条心率曲线的红色尖峰。
“我只在乎这个。”
他的手指，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这个翻手为云的男人，此刻，固执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梅梓静静看着他。
许久，她伸出手，覆盖在他冰冷的个人终端上。
屏幕的光透过指缝，皮肤近乎透明。
“段回舟，”她轻声说，“你看。”
她的指尖，点在自己的实时心率曲线上。
“刚才，它很快。”
她抬起头，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洞里。
“现在，你来了，它慢下来了。”
一句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陈述。
一封用数据写成的情书。
`系统补丁已加载。`
`异常热流，正转化为稳定能量。`
段回舟的呼吸，断了。
他猛地反手抓住她的手，那力道，恨不得将她的骨血与自己的线路焊死在一起。
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偏执的眼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是得偿所愿的疯魔。
他才是那个被治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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