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这天，山雾裹着细雨漫进山谷。蒙小玉在新屋的窗台上摆了排陶罐，里面栽着双胞胎姐妹从幽州带来的花种——据说是她们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紫菀，此刻正顶着露珠冒出嫩芽。
“这花要多晒太阳。”阿姊用指尖碰碰嫩叶，袖口沾着的陶土蹭在窗台上，像朵小小的泥花。妹妹蹲在旁边给星荞编草戒指，女娃的小胖手抓着她的发梢，将半根草绳缠成了乱麻。
“小荞乖，小姨给你编只蝴蝶。”妹妹笑着解开发间的草绳，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星峋的欢呼。两人探头望去，只见星九跃背着个巨大的蜂巢走进来，星峋举着根沾着蜂蜜的树枝，在他身后摇摇晃晃地追。
“小心刺！”蒙小玉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擦碗布。星九跃将蜂巢放在石桌上，用弯刀割下一块递过去：“今年的春蜜甜，给孩子们拌粥吃。”他说话时，目光落在阿姊微隆的腹部，那里藏着个尚未说破的秘密，像蜂巢里酝酿的蜜，带着隐秘的暖意。
春丫抱着新晒的草药过来，看见蜂巢眼睛一亮：“我去摘些野薄荷，泡蜂蜜水最解腻。”她转身时，裙摆扫过阿姊的脚踝，两人同时低头，发现彼此的布鞋上都绣着云纹——是蒙小玉昨夜教她们纳的鞋底，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格外的认真。
午后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新屋的茅草顶上。阿禾扛着新做的木箭回来，箭杆上刻着细小的云纹：“阿姊，试试这箭。”阿姊接过弓箭，走到院中的靶子前，星九跃站在她身侧，习惯性地想扶她的手腕，却在半空停住。
“呼吸匀些。”他退开半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阿姊深吸一口气，箭矢离弦的瞬间，星峋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举着个野山楂喊：“阿姊看！”
箭矢偏了半寸，擦着靶心飞过。星九跃一把将星峋捞起来，小家伙却咯咯直笑：“阿姊射歪啦！”阿姊放下弓箭，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发，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让星峋突然抱住她的腿：“阿姊身上，有娘的味道。”
蒙小玉正在檐下翻晒兽皮，听见这话动作一顿。春丫悄悄碰了碰她的胳膊，用口型说：“小峋懂事了。”蒙小玉低头笑了笑，却看见阿姊的眼眶红了，她正蹲下身，把星峋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得像抱着易碎的珍宝。
晚饭时，陶锅里的野鸡汤炖得浓白。妹妹给星荞喂汤，女娃却突然指着阿姊的碗：“要……阿姊喂。”阿姊愣了愣，舀起一勺汤吹凉，送到星荞嘴边。小家伙吧唧着嘴喝完，突然在她脸上亲了口，留下个油乎乎的印子。
“小荞也喜欢阿姊！”星峋拍着小手喊，也凑过去在阿姊另半边脸上亲了下。双胞胎姐妹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忽然同时红了眼眶。妹妹擦了擦眼角：“若是爹娘还在，也该看着我们这样……”
“会的。”蒙小玉给她们碗里各夹了块鸡腿，“他们在天上看着呢，看见你们好好的，比什么都高兴。”星九跃默默往阿姊碗里多放了块野山药，那是她最近总想吃的东西，软糯好消化。
夜深后，星九跃在新屋的墙角挖了个深坑，将那枚拼完整的翡翠玉佩埋进去，上面盖着层带着晨露的紫菀花土。蒙小玉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件连夜缝好的小袄，针脚细密，领口绣着云纹：“等孩子生下来，就穿这个。”
“你都知道了？”星九跃转身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汗蹭在她手背上。蒙小玉笑了笑，指尖划过他的眉骨：“你这几日看她的眼神，藏不住事。”她将小袄塞进他怀里，“往后夜里守夜，多照看着些南屋，她身子弱。”
星九跃把她拥进怀里，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皂角香：“委屈你了。”蒙小玉摇摇头，在他胸前蹭了蹭：“都是一家人，说什么委屈。”她抬头看向新屋的窗，那里还亮着灯，隐约能听见双胞胎姐妹的低语，混着星荞偶尔的呓语，像首温柔的夜曲。
几天后，阿禾带着双胞胎去巡山，回来时每人背了半篓春笋。妹妹兴奋地展示她的收获：“大嫂快看，阿姊发现个山鸡窝，捡了八枚蛋呢！”阿姊的脸颊红扑扑的，额角还沾着片草叶，看见蒙小玉手里的小袄，突然别过脸去。
“试试合不合身。”蒙小玉把小袄递过去，“我估摸着尺寸做的，若是紧了，我再拆了改改。”阿姊接过小袄，指尖触到柔软的棉絮，突然蹲下身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
妹妹抱着她的胳膊，眼泪也掉了下来：“大嫂，我们……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蒙小玉蹲下身，轻轻拍着阿姊的背：“一家人，不用谢。”她抬头看向院外，星九跃正带着星峋种紫菀花，小家伙拿着小铲子，有模有样地埋土，引得星九跃大笑不止。
春山渐暖，新屋前的紫菀花冒出了更多嫩芽。阿姊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妹妹学着给她捶腿，星峋总爱趴在她的肚子上听动静，说里面有个小弟弟在踢他。星荞则喜欢抓着阿姊的衣角，走到哪跟到哪，像只黏人的小尾巴。
星九跃在新屋旁又搭了个鸡棚，里面养着从山鸡窝捡来的蛋孵出的小鸡。蒙小玉和春丫在菜窖里储存了足够的过冬食物，阿禾则把箭楼修得更高了些，站在上面能望见三里外的山路。
这日傍晚，夕阳将山谷染成金红色。一家人坐在新屋的门槛上，看着星峋和星荞在院子里追逐嬉闹。阿姊靠在妹妹肩头，手轻轻覆在腹部，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蒙小玉靠在星九跃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深山里的春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暖。
晚风拂过新屋的茅草顶，带来紫菀花的清香。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温柔起伏，像大地舒展的臂弯，将这小小的家，连同血脉相连的暖意，紧紧拥在怀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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