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娇的决定——前往吞噬了张沐的星陨之门残骸——在夷洲高层中引发了剧烈的震动。
“殿下,三思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将跪倒在地,声音哽咽,“那漩涡乃是绝地,星骸巨爪更是非人力可敌!张都护……张都护他恐怕已……您乃国之柱石,万不可亲身涉险!若您有失,夷洲怎么办?大汉怎么办?”
另一位文官也急忙劝谏:“殿下,当务之急是稳固防线,疏散沿海百姓,并向朝廷求援!胥弥虽败,但其心不死,若此时您离开,夷洲恐生内变啊!”
帐内气氛凝重,几乎所有人都反对阿娇这看似自杀的决定。
阿娇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轻轻拿起案几上的一枚虎符——那是张沐平日调兵所用。
“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她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然,我问你们三个问题。”
“第一,张沐与数千将士,是为守护何物而陷入绝境?”
众人沉默。是为了阻止胥弥,守护海疆,守护他们共同建立的基业。
“第二,那星骸守卫,仅是探出一爪,便有如此威势。若其本体降临,凭我们如今之力,固守夷洲,能守得住吗?届时,又该向何处求援?”
帐内鸦雀无声,一股寒意从每个人脊背升起。那巨爪的力量,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第三,”阿娇站起身,走到那老将面前,亲自将他扶起,目光灼灼,“若今日陷入绝境的是我陈阿娇,张沐,他会如何做?”
老将浑身一颤,望着阿娇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老泪纵横:“张都护他……他必会不惜一切,前往救援!”
“这就是了。”阿娇语气斩钉截铁,“将士们可以为我陈阿娇赴死,我为何不能为他们犯险?这不是意气用事,而是责任,是道义,更是唯一的生机!固守是坐以待毙,唯有主动出击,弄清那漩涡的真相,找到遏制星骸守卫的方法,方能有一线生机!”
她环视众人,气势陡然提升:“夷洲,有我建立的兰台社,有诸位忠勇之士,有坚固的城防和新型舰队,非是纸糊的!我离开期间,一切军政要务,由刘无采暂代,众将需同心协力,稳守基业,可能做到?”
刘无采及众将见阿娇心意已决,且分析得入情入理,纷纷单膝跪地,轰然应诺:“臣等谨遵殿下令!必誓死守护夷洲,恭迎殿下与张都护凯旋!”
就在阿娇紧锣密鼓准备出征时,千里之外的长安,也因东南的剧变而暗流汹涌。
“星陨之门”、“吞噬舰队”、“星辰巨爪”……这些光怪陆离的消息通过不同渠道传入宫中,引起了巨大的恐慌和猜疑。
刘荣在最初的震惊后,心中那份对阿娇权柄的忌惮再次抬头,甚至夹杂着一丝隐秘的期待——若阿娇此番葬身海外……
馆陶公主则在自己封闭的府邸中,听到这些消息后,变得更加沉默,整日对着阿娇的画像流泪,无人知晓她心中是悔是恨,还是在担忧。
而一些原本被阿娇压制的政敌,以及胥弥早已埋下的暗桩,开始悄然活动。
“妖星现世,必主大灾!此皆因陈阿娇擅动海外妖物,触怒上天所致!”
“镇国长公主轻启边衅,招致如此祸患,如今又弃守夷洲,欲行险招,实乃取祸之道!”
“陛下,当趁此机会,收回东南兵权,另派干员前往安抚……”
各种奏章和流言开始在朝堂上下蔓延,试图将这场灾难的源头引向阿娇,动摇她的统治根基。
深海,蓬莱残存的一处秘密据点。
胥弥看着水镜术中传来的、关于汉廷内部出现不利于阿娇舆论的景象,脸上露出了阴冷的笑容。
“很好……陈阿娇,你尽管去那绝地吧。就算你能侥幸回来,等待你的,也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后方!”
他转头对仅存的几名心腹下令:“让我们的人,在长安再加一把火!同时,启动‘备用方案’……那最后一块钥匙碎片的线索,该用上了。”
他摊开手,掌心是一枚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奇异贝壳,贝壳内部,似乎有一缕与钥匙碎片同源,却更加飘渺的气息在游动。
“得不到,就毁掉。或者……让所有人都得不到。”
夷洲港,黎明。
朝阳还未跃出海平面,天色青冥。
三艘经过特殊改装、船体闪烁着加固符文的新型“探索级”战舰,如同沉默的海兽,静静停泊在码头。这是夷洲工坊最新,也是最后的结晶,融入了部分“观测者”科技和星辉淬炼技术,是阿娇此行唯一的依仗。
阿娇一身利落的玄色劲装,外罩防风斗篷,立于旗舰“逐星”号的舰首。她没有穿华丽的宫装,此刻的她,更像一位即将出征的统帅。
刘无采为她系紧斗篷的带子,眼圈微红,低声道:“殿下,一切小心……夷洲,我等誓死守住。”
阿娇拍了拍她的手背,目光望向远方那依旧能感受到微弱波动的恐怖海域,眼神坚定如铁。
“等我回来。”
她转身,面对肃立在甲板上的、精心挑选出的三百死士——他们中有兰台精锐,有军中悍卒,更有数名自愿前往的格物所匠师。
“登船!”
“起航!”
没有激昂的演说,只有简短的命令和决绝的行动。
三艘战舰缓缓驶出港口,劈开晨雾,向着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蕴含着未知与绝望的死亡海域,义无反顾地驶去。
等待她们的,将是漩涡深处的秘密,星骸守卫的恐怖,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关乎两个文明命运的终极答案。而真正的冒险,此刻,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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