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的微光被天际扬起的滚滚烟尘所吞噬。沉闷如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敲碎了黎明最后的宁静。流民坡上，每一个紧握着简陋武器的人，心脏都随着那蹄声剧烈跳动。
“来了！”趴在坡顶岩石后的小梅，用尽全身力气向后喊道，声音因恐惧而尖细。
汪小野深吸一口气，压下肾上腺素的狂涌，目光冷冽如冰。他扫过身后：几十个男人手持削尖的木棍、柴刀、甚至锄头，脸色惨白，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但眼神里却有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妇女儿童已按计划撤往黑松林方向，但速度绝不会快过辽兵的铁蹄。
“都稳住！记住我们的安排！等他们进入陷阱区！”汪小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人心的惶惶。
烟尘逼近，约莫五十骑辽兵先锋出现在视野中，清一色的皮甲弯刀，杀气腾腾。他们显然没把这群“乌合之众”放在眼里，甚至没有减速侦查，便策马朝着坡上唯一的土路冲来。
“轰隆！”
“唏律律——！”
冲在最前的几匹战马猛地惨嘶人立，马蹄被埋设的尖利树枝刺穿，翻滚着将背上的骑士甩出。冲锋阵型瞬间大乱。
“就是现在！砸！”汪小野怒吼。
坡顶的男人们红着眼，将准备好的石块奋力推下。大小不一的石头沿着陡坡翻滚、跳跃，形成一场致命的“石雨”，劈头盖脸地砸向混乱的辽兵队伍！惨叫声、骨裂声、马匹的哀鸣声顿时响成一片。
“放箭！”辽兵队伍中，一个头目模样的军官挥刀怒吼。稀疏的箭矢向上抛射而来，虽然准头不佳，但仍有一两个流民被射中，惨叫着倒下。恐惧如同瘟疫般在防守者中蔓延。
“低头！隐蔽！”汪小野厉声命令，同时张弓搭箭，【弓箭掌握】技能让他的动作流畅如呼吸。他瞄准的不是普通士兵，而是那个发令的军官！
“嗖！”
箭矢离弦，精准地没入军官的咽喉！军官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栽下马去。
辽兵群龙无首，攻势一滞。但很快，更多的辽兵下马，开始举着皮盾，徒步向上仰攻！真正的血腥肉搏开始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为了爹娘婆娃！跟他们拼了！”一个老汉嘶哑地喊着，挥舞着柴刀率先冲了下去。被逼到绝境的人们爆发出最后的勇气，嚎叫着迎了上去。
战场瞬间化作修罗场。没有章法，没有技巧，只有最原始的砍杀、撕咬、翻滚。木棍砸在皮甲上发出闷响，弯刀砍入身体带出鲜血和内脏。惨叫声、怒吼声、兵刃碰撞声震耳欲聋。
汪小野如同鬼魅般在战场上穿梭，猎弓已换成短刃。他的动作简洁、高效、致命，专挑辽兵防守的空隙下手，割喉、刺心、断筋，每一次出手都必有一名辽兵倒下。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无法照顾到整个战线。
他看到那个带头冲锋的老汉被两把弯刀同时砍中，踉跄倒下；看到相识不久的王家兄弟，一个被长枪捅穿，另一个抱着哥哥的尸体被乱刀分尸；看到小竹疯了一样用石头砸一个受伤辽兵的脑袋，直到对方脑浆迸裂，而她自己也呕吐不止……
这是真正的炼狱。每个人都杀红了眼，也被恐惧和鲜血浸透了灵魂。
辽兵没想到会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伤亡远超预期，攻势渐渐迟缓，士气开始动摇。
汪小野看准时机，点燃了最后预备的火油罐，奋力扔向坡下辽兵聚集处！
“轰！”火焰腾起，暂时阻断了后续敌人的增援。
“退！撤回坡顶第二道防线！”汪小野嘶哑着下令。幸存的人们互相搀扶着，拖着伤员，踉跄着退守到用窝棚杂物堆砌的最后壁垒后。
坡下，火焰阻挡了敌人，也映照着满地狼藉的尸体。进攻的辽兵丢下二十多具尸体和伤员，暂时退却了，似乎在重新组织进攻。
流民坡上，暂时获得了喘息。但活着的人，已不足最初的一半，且个个带伤，精疲力尽。小梅哭着给受伤的人包扎，小竹则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满手的血污。
汪小野靠在一截断墙上，剧烈喘息，手臂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淋漓。他望着坡下重新集结的辽兵，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伤痕累累、眼神却依然不屈的幸存者。
赢了？不，这只是暂时的击退。下一波攻击，他们很可能全军覆没。
但这确是一场惨胜。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扞卫了尊严，为后方亲人的撤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每一个倒下的人，都曾拼命战斗过。
朝阳终于完全升起，金色的光芒刺破烟尘，照亮这片被血染红的山坡，悲壮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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