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山，夜。新的藏身点是一处岩缝深处的天然石穴，阴冷潮湿，但极为隐蔽。汪小野靠坐在最里侧，脸色在黑暗中苍白得吓人。左臂伤口的疼痛已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体内那种深入骨髓的空乏感，如同一个被掏空的容器。强行催动“淬毒”的后遗症开始显现，不仅仅是虚弱，还有阵阵诡异的眩晕，耳边时而会响起尖锐的蜂鸣，视野边缘偶尔闪过扭曲的黑影。
他知道，这是生命潜能过度透支的警告。系统冰冷的提示音仿佛还在脑海回荡：【…伴随不可逆生命损耗…】。这力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借着洞口藤蔓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再次展开老棺给的那卷薄绢。“醉仙楼”的平面图细节徐徐展开，如同一张精心编织的蛛网。明哨、暗桩、换岗时间、甚至几条不为人知的密道，都被“隐星”以特殊的符号标注得清清楚楚。玄冥教将这里作为新的情报中枢，防守不可谓不严密，但这份情报，却将这张网撕开了一道口子。
“玄冥教‘暗蛛’已动。”老棺的警告言犹在耳。汪小野指尖划过薄绢上标注的几个可能的暗哨位置，眼神冰冷。他之前的行动，就像一块投入蛛网的石头，不仅惊动了蜘蛛（玄冥尊者），也震动了网上其他蛰伏的昆虫（刘香主、耶律烈）。现在，蜘蛛开始吐丝织网，准备清理和捕食。
而他，就是要做那只反噬蜘蛛的黄蜂。
“石头。”他低声唤道。
王石头如同幽灵般从阴影中现身。
“挑两个最擅长潜行和记路的弟兄，带上图，连夜进城，确认‘醉仙楼’周边的实际情况，特别是这些暗哨的位置和活动规律。不要接近，只观察。”
“明白。”王石头接过薄绢，仔细看了一眼，重重点头，转身没入黑暗。
“狗儿那边有消息吗？”汪小野又问守在洞口的大牛。
李大牛压低声音：“傍晚收到暗号，狗儿哥已混进‘醉仙楼’做杂役，暂时安全。他说楼里确实有不少练家子，眼线很多，但核心区域把守极严，他还没找到机会靠近。”
“让他稳住，安全第一。重点摸清每日食材、垃圾运送的路线和时间。”汪小野吩咐。任何看似普通的环节，都可能成为突破口。
安排完这些，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汪小野不得不闭眼靠在岩壁上喘息。小竹立刻端来一碗一直温在微弱炭火旁的参汤，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
“恩公，喝一点。”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汪小野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微驱散了些许寒意。他睁开眼，看到小竹红肿的眼眶和紧咬的下唇，心中微微一涩。
“怕吗？”他问，声音沙哑。
小竹用力摇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掉下来：“不怕…我就是…就是心疼恩公…”她抬起袖子胡乱擦掉眼泪，努力挤出笑容，“我和姐姐学了新的包扎法子，薛神医夸我手巧了。等恩公好了，我…我还能跟恩公学用刀。”
看着她强作坚强的模样，汪小野沉默片刻，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她的头顶。“好。等我好了，就教你。”
这简单的动作和承诺，却让小竹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用力点头，转过身去默默收拾药碗，肩膀微微抽动。
汪小野靠在岩壁上，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气流的游走，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必须在彻底垮掉之前，完成最关键的一步。
……
幽州城内，夜色下的暗流更加汹涌。
刘香主府邸书房内，灯火通明。刘香主脸色铁青，听着心腹关于黑风岭冲突损失的汇报。他派去“查探”的小队与玄冥教的人发生了摩擦，死伤数人，连对方的头面人物都没见到。
“玄冥教…他们这是要跟我撕破脸了！”刘香主低吼，额头青筋暴起。玄冥尊者派人传来的警告话语，如同鞭子抽在他脸上。
“香主，息怒啊！”一名幕僚劝道，“眼下汪小野未除，实在不宜与玄冥教正面冲突。不如…暂时隐忍，集中力量先找到汪小野，拿到他手里的东西再说！”
“找？怎么找？那小子跟鬼一样！”刘香主烦躁地踱步，“还有陈山河那个老东西，装病不出，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匆匆而入，低声道：“香主，有消息了！我们的人在城西发现几个行踪可疑的生面孔，像是野火营的残党，往…往‘醉仙楼’方向去了！”
“醉仙楼？”刘香主脚步一顿，眼中闪过惊疑，“玄冥教的地盘？汪小野去那里做什么？难道…他们真勾搭上了？”
猜忌的毒蛇，再次噬咬他的理智。
……
同一时间，玄冥教秘密据点。
玄冥尊者听着“暗蛛”首领的汇报。
“尊者，刘香主的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外乱转，被我们故意引向了黑风岭。另外，发现‘隐星’的几只‘小老鼠’在‘醉仙楼’附近活动，还有…野火营的残党似乎也在暗中窥视。”
“哦？”玄冥尊者指尖轻叩扶手，“都盯上‘醉仙楼’了？有意思。”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看来，那地方要热闹起来了。加派人手，把网张开得大一点。本座倒要看看，这次能钓上多少条鱼。”
“尊者，是否要提醒‘醉仙楼’那边加强戒备？”
“不必。”玄冥尊者淡淡道，“戒备森严，鱼儿怎么会咬钩？让他们按兵不动，外松内紧。本座要亲自去看看，这出戏，到底怎么唱。”
……
辽军大营，耶律烈听着探子关于幽州城内势力异动、特别是“醉仙楼”成为焦点的汇报，粗犷的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醉仙楼…看来那汉人特使留下的烂摊子，开始发酵了。”他对手下大将道，“传令，让儿郎们再往前压三十里，做出随时可以攻城的姿态。给城里那些老鼠们再加把火。本王很好奇，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谁身上。”
三方势力，心思各异，却都将目光投向了同一处——醉仙楼。一张无形的、杀机四伏的蛛网，已悄然笼罩了那片繁华之地。
而执网者与猎物，角色或许随时都会转换。
石穴内，汪小野缓缓睁开眼，眩晕感稍减。王石头派出的斥候已带回最新消息，与薄绢上的情报基本吻合。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感受着体内那缕微弱却危险的气流。
“通知所有人，准备一下。”他对守在一旁的李大牛和小竹说道，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天亮之前，我们进城。”
目标——醉仙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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