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同龙门永不熄灭的霓虹,在一种被强行规训出的、却又奇异地自然起来的节奏中,平稳流淌。顶层公寓里的生活,褪去了最初的血色与尖锐的对抗,沉淀出一种…近乎“家”的质感,尽管这个“家”的基石,是由背叛、强制和扭曲的爱恋浇筑而成。
那张巨大的三人床,早已不再是战场或刑具。它变成了一个共享的栖息地,一个信息素无声交融、呼吸彼此缠绕的巢穴。拉普兰德依旧占据着中间的位置,但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戒备地背对某一方。她有时会平躺,有时会侧卧,姿势随意,甚至偶尔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将手臂搭在身旁的人身上——有时是德克萨斯,有时是塞法利亚。那不再是充满侵略性的禁锢,更像是一种…沉睡中的、无意识的确认,确认她们的存在,确认这扭曲羁绊的实在。
德克萨斯对此总是默然接受。她会在那手臂搭过来时,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短暂地睁开,感受着那熟悉的重量和温度,然后再次闭上,仿佛这只是夜晚固有的程序之一。有时,她甚至会极轻微地调整一下姿势,让那接触更自然一些。她的接纳,是沉默的,却也是坚定的,如同她当初强行将三人捆绑在一起的决心。
而塞法利亚的变化,则更为显着,也更为复杂。
起初,当拉普兰德的手臂在睡梦中越过界限,搭上她的腰际或肩膀时,她依旧会身体僵硬,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心脏。但预想中的暴力从未再次降临。那只手只是松松地放着,带着拉普兰德特有的、略显灼热的体温,以及那透过标记清晰传来的、沉睡中趋于平稳的根源气息。这种接触,不再仅仅象征着痛苦和屈辱,也开始混杂进一种…生理层面的、无法抗拒的安抚感。
她的身体,先于她的意志,习惯了这种接触。僵硬的时间越来越短,放松下来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某个清晨,她甚至发现自己是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中醒来的,拉普兰德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肩头,德克萨斯平稳的呼吸声从另一侧传来。那一刻,恐慌并未第一时间涌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温暖,以及随之而来的、汹涌的罪恶感。
她怎么能…怎么会…在这种关系中找到安宁?甚至…开心?
这个认知让她惊慌失措。她试图回忆起那夜的痛苦,回忆起被撕裂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羞辱,用这些来鞭挞自己,警告自己不能沉溺于此。但那些记忆,虽然依旧清晰,却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尖锐的痛感被时间和对现状的适应磨钝了。取而代之的,是日常生活中那些细碎的、不断累积的“回报”。
比如,拉普兰德虽然依旧言辞粗鲁,脾气暴躁,但塞法利亚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针对她的、纯粹的恶意和厌烦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不耐烦中夹杂着习惯性的关注,暴躁底下藏着一种…笨拙的、连拉普兰德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维护。
有一次,塞法利亚在整理高高的书架时,脚下不稳,差点摔下来。不是德克萨斯,而是离得更远的拉普兰德,如同条件反射般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一把扶住了她的腰和手臂,动作快得只剩一道灰影。稳住她后,拉普兰德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银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粗声粗气地骂道:“白痴!看路!”然后烦躁地走开,继续去摆弄她那永远也修不好的武器。但塞法利亚却愣在原地,腰侧似乎还残留着那短暂却有力的触感,以及…那一瞬间,透过标记传来的、近乎紧张的波动。那不是厌恶,更像是…担心?
再比如,餐桌上。拉普兰德依旧风卷残云,但偶尔,她会极其自然地将盘子里最后一块她注意到塞法利亚多看了两眼的煎肉,用叉子粗暴地拨到塞法利亚的盘子里,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吃这么少,风吹就倒,麻烦!”然后不等塞法利亚反应,就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塞法利亚看着那块煎肉,脸颊微红,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温暖。
德克萨斯将这一切细微的互动都看在眼里。她没有再强行推动什么,只是如同最精密的平衡仪,维持着这个三角关系的稳定。她依旧负责大部分日常事务,准备三餐,处理外联。但她对塞法利亚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层因背叛和强制而产生的、冰冷的隔阂依然存在,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可”?或者说,是将塞法利亚真正视为这个畸形结构中不可或缺一部分的默认。
有时,德克萨斯会在冲泡咖啡时,顺手给塞法利亚也准备一杯她喜欢的、加了少量牛奶和蜂蜜的花草茶,默不作声地推到她常坐的位置旁边。有时,在塞法利亚沉浸于复杂的源石技艺理论而忘记时间时,德克萨斯会走过去,什么也不说,只是拿起一旁滑落的薄毯,重新盖在她膝上。
这些细小的、无声的关怀,与拉普兰德那暴躁却实在的维护交织在一起,像温暖的蛛网,一层层包裹住塞法利亚那颗曾经充满恐惧和牺牲感的心。
她不确定这种“回报”对不对。
用那样的痛苦和屈辱换来的这一切,真的可以被称为“回报”吗?这难道不是一种背叛?背叛了自己曾经承受的伤害,背叛了正常的伦理道德?
理智告诉她,这是扭曲的,是不该存在的。
但她的心,她那被标记绑定、被日常浸润、被细微关怀打动的心,却无法抑制地…感到了一丝开心。
这种开心是隐秘的,带着沉重的负罪感,却又真实存在。
当她清晨在拉普兰德无意识的拥抱中醒来,感受到身后德克萨斯平稳的呼吸时;
当拉普兰德一边骂她麻烦一边却顺手帮她解决了难题时;
当德克萨斯默不作声地将她喜欢的茶点放在她手边时;
当她意识到,这个曾经让她恐惧绝望的“家”,竟然成了她在纷乱世界里唯一感到“稳定”和“安心”的港湾时…
那种隐秘的、罪恶的开心,就会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毒花,散发着诱人而危险的气息。
她开始不再那么抗拒夜晚的来临,甚至…隐隐期待那张大床上,三人之间那无声的陪伴与信息素交融带来的安宁。她开始敢于在拉普兰德心情看似不错(或者说,不那么暴躁)的时候,小声地提出一些关于源石技艺的问题,而拉普兰德虽然总会用“麻烦”、“这种无聊的东西”来回应,却偶尔也会皱着眉头,用她那种野路子的实战经验,给出一些让塞法利亚豁然开朗的、剑走偏锋的答案。
一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客厅染成一片暖金色。拉普兰德又在折腾她那堆武器零件,弄得叮当作响。德克萨斯坐在窗边,擦拭着她的源石铳械,动作一丝不苟。塞法利亚则窝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看着一本古籍。
忽然,拉普兰德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故障,烦躁地低吼一声,随手就将一个看起来颇为精密的零件朝着墙壁狠狠砸去——
就在零件即将撞上墙壁的瞬间,一道微弱的、熔金色的源石技艺光芒闪过,仿佛一道柔和的屏障,轻轻托住了那个零件,减缓了它的冲势,让它最终只是轻轻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损坏。
拉普兰德和德克萨斯同时看了过来。
塞法利亚手里还捧着书,但指尖萦绕的微弱光芒尚未完全散去。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一下子红了,慌忙放下书,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只是觉得…那个零件…好像很贵…摔坏了可惜…”
拉普兰德盯着她看了几秒,银灰色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然后,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零件,在手里掂了掂,又看了塞法利亚一眼,哼了一声:“…多事。” 但语气里,却没有丝毫怒气。
德克萨斯擦拭铳械的动作没有停,但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光。
塞法利亚低下头,心脏却在胸腔里砰砰直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微妙的、做了正确事情般的喜悦,以及…被默认了的参与感。
她知道这一切都不对。她知道这平静和“幸福”是建立在沙土之上的危楼。
但当她看到拉普兰德继续埋头修理武器,没有再乱扔东西;当她感受到德克萨斯那边投来的、那短暂却并非不悦的一瞥时…
她好像,真的挺开心的。
这种开心,混杂着负罪感,如同饮鸩止渴。但此刻,她愿意暂时忘记那鸩毒的存在,只贪婪地汲取这片刻的、扭曲的甘甜。夜幕降临,三人再次躺在那张巨大的床上时,塞法利亚在黑暗中,悄悄向中间的位置靠近了一点点,感受着身旁两人平稳的呼吸和温暖的体温,一种近乎圆满的(尽管是扭曲的圆满)安心感,将她轻轻包裹。
她闭上了眼睛,任由那罪恶而温暖的漩涡,将自己吞没。至少今夜,她选择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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