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镇的老街像是浸在蜜里的糖块,连石板缝里都透着股甜丝丝的气息。柳家药铺的木门被柳石头重新上了漆,朱红色的漆料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门楣上悬挂的“济世堂”匾额是狗剩托张捕头请府城的老先生题写的,笔力浑厚,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正气。
开张这天,天还没亮,阿木就踩着板凳,往门框上贴春联。他手里的浆糊是柳药姑用糯米熬的,黏糊糊的,不小心蹭到脸颊上,像只沾了蜜的花猫。“左边点,再左边点……哎对!”狗剩站在地上指挥,手里还拎着串刚买的红灯笼,绳结打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慢点,别摔着。”柳药姑端着盆清水从屋里出来,看到阿木脸上的浆糊,笑着用帕子给他擦了擦,“你爹当年贴春联,也总爱把浆糊蹭一脸。”
阿木嘿嘿笑了两声,从板凳上跳下来,指着刚贴好的春联念:“‘草木有情皆入药,医者无德不悬壶’——狗剩哥,这联写得真好!”
“是柳姑想的词。”狗剩把灯笼挂在门两侧,红色的光晕透过薄纱映在地上,像两朵盛开的花,“她说,开药店不图赚多少钱,能对得起良心就行。”
正说着,柳石头扛着最后一块门板过来了,门板上刻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是他熬了三个通宵雕的。“看看这活儿!”他把门板往门框上一扣,得意地拍了拍,“当年我给镇西头的绸缎庄做过门板,他们掌柜的还想挖我去当师傅呢!”
“柳大叔的手艺自然没的说。”一个清亮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张捕头带着两个伙计,手里捧着块“仁心仁术”的牌匾走了过来,“柳药姑,恭喜恭喜!这是知府大人特意命人做的,说您当年救过他的母亲,一直没机会报答。”
柳药姑赶紧迎上去,眼眶有点发热:“张捕头快请进,怎好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张捕头把牌匾递给狗剩,“快挂上,这可是咱们落马镇的荣耀!”
狗剩和阿木七手八脚地把牌匾挂在匾额下方,刚挂好,巷子里就热闹起来。卖豆腐的王婶提着一篮热豆腐来了:“药姑,尝尝我新做的嫩豆腐,给您开张添个彩头!”开布庄的李掌柜也揣着两匹细布过来:“这是给孩子们做新衣裳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一时间,济世堂门口挤满了街坊,有送鸡蛋的,有送青菜的,还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一束野菊花递给柳药姑:“奶奶说,您是好人,这花给您。”
柳药姑接过花,眼眶湿润了,转头对狗剩和阿木说:“快给大家沏茶,把我配的酸梅汤端出来,天热,解解暑。”
狗剩应着,转身往屋里走,刚到柜台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药柜前,正拿着一味药仔细端详。那人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头发用玉簪束着,侧脸温润如玉,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府城药行教过他辨药的苏先生。
“苏先生?”狗剩惊讶地喊了一声。
那人转过身,看到狗剩,也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这小子,果然在这儿。我从府城过来,听说落马镇新开了家济世堂,掌柜的姓柳,就猜着可能是你。”
“您怎么来了?”狗剩赶紧给苏先生倒了杯酸梅汤,“快坐,柳姑常念叨您呢,说当年要不是您指点,她都不知道怎么把药铺开起来。”
苏先生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眼睛亮了:“这酸梅汤里加了薄荷和麦冬,解暑还不伤脾胃,是柳药姑的手艺吧?”他放下杯子,指着药柜上的药材,“你看这当归,切片厚薄均匀,断面油润;再看这枸杞,粒大肉厚,没有霉变——看来你这几年没偷懒,辨药的本事没丢。”
狗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都是柳姑教的,她记性好,哪味药的药性、产地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医书还准。”
正说着,柳药姑走了进来,看到苏先生,也是一惊:“苏大哥,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这大掌柜的。”苏先生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这是当年你爹托我找的《南方草木状》,里面记载了不少南疆的草药,或许对你有用。”
柳药姑接过书,手指抚过泛黄的封面,眼眶一红:“我爹当年总说,苏大哥是他见过最懂药的人……”
“往事就不提了。”苏先生摆摆手,指着药铺,“你能把药铺重新开起来,他在天有灵,肯定高兴。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件正事。”
他从长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帖子,递给柳药姑:“下个月府城要举办药材交流会,各地的药商、医者都会去,还会请宫里的太医来讲课。我给你们报了名,狗剩这孩子辨药有天赋,但见识还不够,你带他去见见世面,准有好处。”
柳药姑看着帖子,又看了看狗剩,点了点头:“好,我们去。”
狗剩心里一阵激动,他早就听说府城的药材交流会是全国最大的,能见到各种奇珍异草,还有机会听太医讲课,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对了,”苏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们还记得当年在府城药行,那个总爱跟你抢着认药的小姑娘吗?叫灵儿的。”
“记得!”狗剩眼睛亮了,“她辨药可厉害了,好几次我都输给她。”
“她现在在太医院当学徒呢,这次交流会她也会去。”苏先生笑着,“到时候你们就能见着了。”
正说着,阿木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串糖葫芦:“狗剩哥,外面来了个卖糖葫芦的,柳姑让我给你留了一串……咦,这位是?”
“这是苏先生,我以前跟你提过的。”狗剩介绍道,“苏先生,这是阿木,柳姑的儿子,特别机灵。”
苏先生摸了摸阿木的头,从口袋里掏出块糖:“拿着,吃吧。当年我认识你娘的时候,她也就你这么大。”
阿木接过糖,剥开纸塞进嘴里,甜甜地说了声“谢谢苏先生”。
外面的热闹还在继续,张捕头正和柳石头聊得投机,街坊们的笑声、孩子们的嬉闹声顺着敞开的门飘进来,混着药铺里淡淡的药香,像一首温暖的歌。狗剩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突然觉得,这济世堂不仅仅是个药铺,更像是个家——有亲人,有朋友,有暖烘烘的烟火气,还有数不尽的希望。
苏先生看着他笑,眼里带着欣慰:“当年你总说,想找个地方安安稳稳地认药、制药,现在总算如愿了。”
狗剩用力点头,咬了口糖葫芦,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他看向柳药姑,她正和苏先生说着药材交流会的事,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药柜上的药斗整齐排列着,每一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字,像一串串密码,藏着岁月的故事和生命的力量。
“是啊,”狗剩轻声说,心里满满的,“总算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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