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帆布交割完毕，如同卸下了一副重担，却又绷紧了另一根心弦。王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核心几人心中都清楚，真正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王大柱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身恢复和工坊事务上。与工部的“合作”渐入佳境，那两位工匠似乎真心被技术吸引，探讨的问题也越发深入，虽仍触及不到核心，但也带来了不少启发。王大柱借此机会，进一步优化了工坊的生产流程，使得普通布匹的产量和质量都稳步提升，这为他带来了更稳定的现金流，也稍稍分散了外界对北地订单的注意力。
这一日，又到了药敷之时。药庐内，秋菊调配的药浴已经准备妥当，水温恰到好处，氤氲的蒸汽中带着一股奇异的药香，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辛辣。
王大柱褪去衣衫踏入浴桶，滚烫的药水包裹全身，那股熟悉的灼热感再次袭来，但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的经脉仿佛饥渴已久，主动吸纳着药力，酸麻胀痛之中，带着一种酣畅淋漓的舒畅。他闭目凝神，引导着体内那丝日益壮大的内息，循着特定的路线缓缓运转，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些往日滞涩之处，正在被这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逐渐冲开。
梅香在一旁守候，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见他额头虽有细汗，但面色红润，气息悠长，不由面露喜色。秋菊则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浴桶旁一个小巧的香炉上，炉内正燃着一种淡紫色的香料，烟气笔直上升，散发出宁神静气的清香。
药浴持续了半个时辰。当王大柱从浴桶中起身时，只觉得周身轻健，精力充沛，似乎连五官感知都敏锐了些许。他试着运转内息，虽然依旧微弱，但流转之间圆融顺畅，再无之前的阻塞之感。
“恭喜相公，”梅香上前为他披上干净的中衣，欣喜道，“此次药浴效果极佳，依脉象看，相公受损的经脉已恢复近半，内力当可发挥出往日五成之效了！”
五成！王大柱心中一振。这已是一个质的飞跃。有了这五成内力，配合林红缨教导的拳脚和自身的一些技巧，等闲七八个壮汉恐怕已难近身。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自保的能力总算增强了不少。
“全赖五娘、六娘悉心调理。”王大柱由衷感谢。
秋菊熄了香炉，淡淡道：“根基已固，后续恢复会更快。但切忌急功近利，需循序渐进。”她顿了顿，似是无意间提起，“近日调配药物，发现市面几种防治冻伤的药材价格飞涨，且货源紧张。”
防治冻伤药材？王大柱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苏静蓉汇报的，四海货栈大量采购军用药材之事。看来，北地那边动作频频，连京城药材市场都受到了影响。
“多谢五娘提醒。”王大柱记下了这个信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或许就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从药庐出来，王大柱感觉步履都轻快了许多。他径直去了书房，召来了赵干和福伯。
“赵干，我们布行账上如今能动用的现银还有多少？”王大柱问道。
赵干略一核算，报出了一个颇为可观的数字。得益于工坊效率提升和北地订单的首付款，王家的流动资金相当充裕。
“福伯，你以府上采买年节用度的名义，尽量多收购一些品质上乘的防治冻伤、刀剑创伤的药材，不必在意价格，但要分散进行，不要引起太大注意。”王大柱吩咐道。他此举既是囤积居奇，以备不时之需，也是想借此进一步试探药材市场的动向，或许能发现更多关于四海货栈和北地的信息。
“老奴明白。”福伯虽不解其深意，但执行命令从不打折扣。
“另外，”王大柱看向赵干，“你以布行的名义，向与我们交好的几位军中低阶将领家中，赠送一批特制的、厚实耐磨的棉袜和护膝，就说是感念将士戍边辛苦，一点心意。”他此举意在结好军方，哪怕只是最底层的关系，关键时刻或许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这些棉袜护膝，用的正是改良织机所出的厚实布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展示。
赵干领命而去。
安排完这些，王大柱独自在书房沉思。被动等待绝非良策，他必须主动出击，编织属于自己的关系网，收集更多信息。北地、工部、兵部、四海货栈……这些线索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某个巨大阴谋的边缘，但关键的信息仍然缺失。
傍晚，苏静蓉带来了新的消息。
“相公，兵部职方司那位赵主事，三日后将在‘望江楼’宴请几位同僚。四海货栈的掌柜，也在被邀之列。”苏静蓉道，“我们是否……”
望江楼？王大柱眼中精光一闪。那是京城有名的酒楼，达官贵人云集。这是一个机会！
“静蓉，能否想办法，让我们的人混进去，或者……在隔壁雅间安排一席？”王大柱问道。他需要知道他们会谈的内容！
苏静蓉沉吟片刻：“混进去不易，他们必有戒备。但在隔壁安排，或可一试。只是望江楼雅间紧俏，需得及早预定，且未必能恰好挨着。”
“无妨，尽力为之。”王大柱道，“即便听不到具体内容，观察有哪些人出入，也是收获。”
“明白。”苏静蓉应下，顿了顿，又道，“还有，我们监视四海货栈的人发现，他们近日与一伙来自河西的驼队接触频繁，那驼队运来的似乎是……硝石。”
硝石！王大柱心头巨震。硝石是制作火药的关键原料！四海货栈，或者说他们背后的势力，到底想干什么？私运军械、采购药材、如今又涉及硝石……这绝不仅仅是普通的边贸或者囤积居奇！这分明是在为一场战争做准备！
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北地那股神秘势力，正在积极备战，而其触手，已然深入大夏朝堂内部！
王大柱感到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危机越大，机遇也越大。若能把握住关键，或许不仅能化解王家危机，更能……立下不世之功！
他看向苏静蓉，目光锐利：“静蓉，盯死那支驼队和四海货栈的交接过程，务必查到硝石的最终去向！望江楼那边，也按计划进行！”
“是！”苏静蓉身影一闪，再次融入夜色。
王大柱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能再被动地见招拆招了，必须主动介入这场风波，在漩涡中心，为自己，也为这大夏天下，搏出一片乾坤！而三日后的望江楼，或许就是他踏入这盘大棋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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