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婆婆那一声石破天惊的质问,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猛然倾入一瓢冰水,瞬间的死寂之后,是难以遏制的剧烈爆发。浩然宗山门前,那足以容纳数千人的巨大青石广场——正气台上,嗡鸣声四起,所有弟子、执事,乃至远处观望的一些外宗修士,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与惊骇。
“勾结青阳宗?谋夺弟子机缘?还想篡夺宗主之位?”
“这…这怎么可能?欧阳副宗主一向温文尔雅,处事公允……”
“可兰心长老是何等身份?她老人家岂会无的放矢?”
“但慕容师姐私通北天域,不是人赃并获吗?”
纷乱的议论声浪席卷开来,几乎要将正气台掀翻。这消息太过震撼,足以动摇浩然宗的根基!
就在这片混乱与骚动达到顶峰之际,山门深处,两股磅礴浩瀚的气息骤然苏醒,如同沉眠的巨兽睁开了双眼,威压凛冽,瞬间笼罩了整个正气台。嘈杂的声浪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压了下去,所有人感到呼吸一窒。
下一刻,数道流光自宗门内御空而至,带着强横的灵力波动,落在了正气台中央,与兰心婆婆、凌曜、慕容雪三人遥遥相对。
为首两人,气息最为深沉。
左边一人,身着月白儒衫,面容看上去约莫四十许,五官端正,颌下三缕长须,本是极儒雅的样貌,但此刻那双眼睛里却蕴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鸷,破坏了整体的温和感。他便是浩然宗副宗主,欧阳谦。
右边一人,则是一身玄色长老服,面容古板,皱纹深刻,眼神锐利如刀,扫视之间自带一股严苛酷烈的气势,正是执掌宗门刑赏,令众多弟子畏之如虎的戒律长老,严正。
二人身后,还跟着几位显然是欧阳谦一系的长老和核心弟子,个个面色不善。
“兰心师姐!”欧阳谦率先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目光扫过被兰心婆婆护在身后的慕容雪,最后定格在凌曜这个陌生人身上,尤其是在凌曜腰间那枚属于慕容雪的玉佩上停留了一瞬,眼底寒意更盛,“你此言何意?慕容雪私通北天域,乃我与严长老及多位长老共同裁定,证据确凿!你身为宗门长老,不顾禁令,强行破开思过崖禁制,已是触犯门规,罪同叛逆!如今莫非还要执迷不悟,包庇罪徒,与整个宗门为敌吗?”
严正紧接着厉声喝道,声如金铁交鸣:“兰心长老!请注意你的身份!宗门规矩,森严如山,岂容你如此儿戏,信口开河,污蔑副宗主!”
两人一唱一和,先扣下“触犯门规”、“罪同叛逆”、“污蔑上官”的大帽子,企图在道理和气势上占据上风。他们带来的那些长老弟子也纷纷出言附和,一时间,压力似乎又回到了兰心婆婆这边。
一些原本中立或不明真相的弟子,见副宗主和戒律长老如此笃定,也不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然而,兰心婆婆面对这汹汹指责,只是发出一声满含讥讽的冷笑,她手中那根看似普通的蟠龙木拐杖重重一顿地面,一圈无形的涟漪荡开,竟将欧阳谦和严正联手营造的威压气场冲散了几分。
“规矩?好一个森严如山的宗门规矩!”老婆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如刀,“这规矩,就是被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用来排除异己,勾结外势力,谋夺门下弟子机缘的工具吗?!”
她猛地抬手指向欧阳谦,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刺穿他的伪装:“欧阳谦!半月之前,你于宗门三百里外的翠微谷,秘密会见青阳宗大长老赵干钧,你承诺若能取得周天星衍盘,便与青阳宗共享其中奥秘,并换取青阳宗全力支持,助你登上宗主之位,可有此事?!”
“哗——!”
此言一出,满场再度哗然,这次的声音更加剧烈,甚至带上了惊恐!翠微谷?青阳宗大长老赵干钧?那可是与浩然宗明争暗斗了数百年的敌对宗门!共享至宝?支持夺位?
这已不仅仅是内部倾轧,而是彻头彻尾的叛宗之行!
连许多原本支持欧阳谦的弟子,此刻都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素来敬重的副宗主,眼神中充满了动摇和不敢置信。若此事为真,那欧阳谦简直是宗门千古罪人!
欧阳谦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他能爬到副宗主之位,心性城府绝非等闲,立刻强自镇定下来,脸上涌起被污蔑的滔天愤怒,厉声道:“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兰心,你为了包庇你的弟子,竟敢编造如此恶毒的谎言,污我清白!你有什么证据?!”
严正也须发皆张,怒喝道:“兰心!若无实证,便是叛宗大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证据?”这次开口的,却不是兰心婆婆。
一直静立一旁,冷眼旁观的凌曜,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越过兰心婆婆半个身位,目光平静地扫过气急败坏的欧阳谦和严正。他的动作自然而从容,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欧阳副宗主,你要证据?”凌曜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淡漠,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缓缓抬手,掌心之中,微光一闪,那件引发了无数事端的周天星衍盘,悄然浮现。
那罗盘非金非玉,质地古朴,上面铭刻着无数细密繁复的星辰轨迹,此刻在凌曜手中,正散发着柔和而深邃的微光,其上的星线仿佛拥有了生命般,在缓缓自行流转,透着一股苍茫古老的浩瀚意味。
“此物,”凌曜托着罗盘,声音朗朗,传遍四方,“名为周天星衍盘,确为慕容仙子机缘所得,与我有缘,更关乎一桩宇宙秘辛,并非你浩然宗传承之物。”
他目光如炬,看向欧阳谦和严正,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而你们,口口声声说此为宗门不容有失的至宝,却连其真正用途与认主方式都一无所知,只知巧取豪夺,仗势欺人,岂不可笑?”
“你们可知,”凌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的力量,“此等灵物,非寻常力量可以驱动?唯有身负特定因果宿缘,或者神识境界达到某种层次者,方能初步引动其力?你们即便强夺而去,也不过是明珠蒙尘,徒得一件形似神非的废铁罢了!”
话音未落,凌曜心念已动!
蛰伏于丹田深处的万法源核骤然加速旋转,精纯磅礴的仙元力如同决堤江河,汹涌奔流,沿着玄奥的路径,轰然注入手中的周天星衍盘!
嗡——!!!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嗡鸣,震撼了所有人的神魂!
下一刹那,周天星衍盘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光!那光芒如此夺目,以至于天空中的太阳都为之黯然失色!一道凝练如实、直径超过丈许的星辉光柱,自罗盘中心冲天而起,直贯九霄!
光柱在天穹之上轰然炸开,演化出一片无垠的、栩栩如生的浩瀚星图。星辰明灭,银河旋转,一种宏大、悠远、涵盖诸天的意境笼罩了整个浩然宗山门。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那星图深处,一条由无数星光节点连接而成的清晰路径蜿蜒伸展,通向不可测的遥远彼岸。
而在那条星路的尽头,一颗模糊却散发着蔚蓝色柔和光晕的星辰,静静悬浮在那里。它似乎距离无限遥远,却又给人一种奇异的“故乡”般的温暖与熟悉感,散发出一种清晰无比的牵引之力,与凌曜的血脉,与他腰间那枚微微发热、同样泛起微光的玉佩,产生了细微而坚定的共鸣!
与此同时,慕容雪也福至心灵,适时地释放出一缕自身纯净的冰雪气息。那气息融入星图,与罗盘散发的星辉,与凌曜引动的星路,尤其是与尽头那颗蔚蓝星辰的牵引之力,隐隐契合,水乳交融!
这神异非凡、宏大壮阔的一幕,彻底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星图的浩瀚,远超他们平生所见任何功法异象;那星路的玄奥,仿佛蕴含着宇宙至理;那尽头星辰的神秘与牵引,更是说明了此物绝非此界凡品!而凌曜能轻易引动如此异象,慕容雪的气息能与星图共鸣,都无比确凿地证明了,他们与此物存在着不可分割的深厚因果关联!
这周天星衍盘,根本就不是浩然宗的东西!欧阳谦和严正所谓的“宗门至宝”之说,不攻自破!
“看、到、了、吗?”
兰心婆婆适时上前,与凌曜并肩而立,她苍老的声音此刻却如同洪钟大吕,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此物,与雪儿有缘,与这位凌小友有缘!乃是他探寻失落故乡之关键!是涉及无垠星海、宇宙衍化之大因果之物!”
她伸手指着脸色煞白,身体甚至开始微微颤抖的欧阳谦和严正,厉声斥道:“而你们!为了那一己之私,一点肮脏的贪欲,不仅颠倒黑白,迫害同门,更可能断绝一位道友的归乡之望,阻断一桩关乎宇宙星辰的大因果、大机缘!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维护的‘正气’?!这,就是你们所信奉的‘规矩’?!”
诛心之问,响彻云霄!
在如此无可辩驳的事实与异象面前,欧阳谦和严正任何的语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任何的狡辩都像是小丑的徒劳挣扎。欧阳谦嘴唇哆嗦着,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严正那张古板的脸也彻底失去了血色,眼神涣散,不敢与周围那些目光对视。
周围弟子、外来修士们的目光,从一开始的震惊、疑惑,彻底转变为彻底的鄙夷、愤怒和谴责!那些原本支持欧阳谦的弟子,更是感到无比的羞辱和背叛,纷纷低下头,或对他投以愤怒的目光。
凌曜意念微动,漫天星光异象如同长鲸吸水般倒卷而回,没入周天星衍盘中,罗盘恢复古朴模样,被他收起。天地间重归清明,但那份震撼,却已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底。
他再次抬眼,望向失魂落魄的欧阳谦,语气依旧平淡,却像是一柄无形重锤,敲碎了对方最后的心理防线:
“欧阳副宗主,”
“现在,你还有何话说?”
正气台上,一片死寂。
风过无声,云滞不前。
所谓正气与邪佞,在绝对的实力展现和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已然高下立判,泾渭分明。
欧阳谦一系处心积虑编织的阴谋罗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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