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拙长老的托付如同沉甸甸的巨石压在心头,但修行与探查仍需在明面上不动声色地进行。
这日,青霖长老并未让姜眠继续感知紫竹,而是带她来到了隐墟内一处僻静的偏殿——“织造坊”。这里不闻机杼声,只有一种陈年纤维与植物染料混合的、宁静悠远的气息。
殿内陈列着数架古老的踞织机,以及一些姜眠从未见过的纺织工具。墙上悬挂着几幅色彩斑斓、图案繁复的织锦,在透过高窗的天光下,流转着沉静而神秘的光泽。
“今日,感受它。”青霖长老指向其中一幅以深蓝为底,上面用红、黄、黑等色丝线织出夸张变形的人形纹、动物纹的织锦。那图案古朴雄浑,充满原始的张力,但细看之下,锦面光泽黯淡,甚至有几处细微的、如同被虫蛀般的破损痕迹,整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寂”感。
(此处描述参考海南黎族润方言区的“絣染”技艺织造的黎锦,人形纹、大力神纹、蛙纹等是其特色图案,色彩对比强烈,风格古朴。)
姜眠依言上前,屏息凝神,将手轻轻覆在微凉的锦面上。物语者的灵性缓缓探入。
没有预想中的织娘欢歌或辛勤劳作的画面,也没有图案背后的故事传说。传入她感知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压抑的“沉默”。
那沉默并非空无,而是充满了未能诉说的“话语”。她感受到棉线在古老的踞织机上被一次次拉紧的“张力”,感受到植物染料浸入纤维时的“渗透感”,感受到织造者——一位黎族阿婆,在漫长的岁月中,将族群的神话、历史的记忆、对生活的祈愿,一针一线,默默织入方寸之间的那份“专注”与“期盼”。
黎锦技艺历史悠久,采用“絣染”扎染经线再织造的方法,工艺极为复杂耗时,一件龙被往往需耗费数年,被称为纺织史上的“活化石”。
然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故事,所有的情感,仿佛都被一层无形的、厚重的帷幕遮盖了,无法传递出来。只有一片死寂的悲伤,和一种……被强行“中断”的愤怒与不甘。
在这片沉寂的深处,姜眠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熟悉且令人心悸的阴冷——与沉骨渊乱石堆、与那图纸辅纹同源的邪异气息!它如同最细微的毒丝,缠绕在这黎锦的灵性核心,并非破坏其结构,而是……“毒哑”了它,阻断了它作为文化载体本该拥有的“声音”与“灵魂”!
“它……说不出话了。”姜眠收回手,脸色有些发白,看向青霖长老,“有什么东西,扼杀了它的‘声音’,让它承载的记忆和情感无法传递。是……是那种阴冷的气息。”
青霖长老清冷的眸中掠过一丝波澜,微微颔首:“此锦源自海南黎寨,乃一位故友临终前托付。她言及寨中古老织锦近年皆渐失‘灵韵’,如同失去灵魂。她穷尽心力亦无法挽回,疑有外邪作祟。”
她目光锐利地看向姜眠:“你所感知的阴冷气息,与近期隐墟内多处古籍、古物灵性莫名沉寂之事,气息同源。其目标,似乎并非毁灭,而是……让传承‘失声’。”
让传承失声!姜眠心中巨震。这比单纯的破坏更加恶毒!毁掉一件古物,或许还有复制品或其他载体,但扼杀其灵性,使其承载的文化记忆无法被后人感知、理解,这等同于从根源上切断文明的脉络!
“是‘忘川’?还是隐墟内部的……”她不敢再说下去。
青霖长老未直接回答,只是道:“守拙既已托付于你,此事,或可作为一个切入点。查明此锦灵性被扼杀的缘由,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黑手的线索。”她顿了顿,“那位故友的孙女,如今仍在寨中试图复兴织锦技艺,她或许知道些什么。你可借下山历练之名,前往查探。”
一个新的任务,一条新的线索,将姜眠的视线引向了隐墟之外,引向了那片孕育了神秘黎锦的热带雨林。这不再仅仅是隐墟内部的权力斗争,更关乎一种古老文明声音的存续。
她握紧了源初之棒,它能感受到黎锦的悲伤,发出微弱的共鸣。这一次,她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一件器物,更是一个族群即将沉寂的文化心跳。
(第三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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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青霖长老的手谕和大致方位后,姜眠与陆深稍作准备,便以“下山采集特定灵植辅佐修行”为由,低调地离开了隐墟。几经辗转,当他们按照地图指引,踏入那个位于海南岛中部山区的黎族村寨时,首先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古朴宁静,而是几辆轰鸣的推土机,正停在寨子边缘一片古老的槟榔林旁,穿着民族服饰的村民与几名工程人员模样的人正在激烈地争论着什么。一个穿着简朴改良筒裙、满脸焦急的年轻女孩,正站在人群前,用力挥舞着手臂,激动地诉说着,她的手中,紧紧攥着一片残破的、色彩依然绚烂的黎锦碎片。陆深目光一凝,低声道:“那女孩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而且……她手里的黎锦碎片,灵性几乎完全枯竭了。”姜眠心头一紧,看来,他们来晚了,或者说,正好撞上了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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