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剧组租用的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足，却仿佛驱不散某种无形的低气压。
闻人也刚刚结束与经纪人李寻以及公司高层代表的紧急会议。网上关于寰宇世纪意图招揽他、并可能影响《野草》角色的爆料，让整个团队都绷紧了神经。
“寰宇这次是动了真格的，开出的条件……说实话，很有诱惑力。”公司代表揉了揉眉心，语气沉重，“不仅是个人经纪约，还包括未来三年的影视项目打包，资源倾斜力度非常大。但他们要求绝对的主导权，我们公司很可能沦为陪衬，甚至被踢出局。”
李寻看向沉默不语的闻人也：“小也，你的想法呢？”
闻人也的指尖无意识地在《野草》剧本封面上摩挲着，那粗糙的纸质触感让他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定。他想起山区冬夜里自己那句带着呵气的承诺，想起在排练室里触摸到的、源于真实情感的表演内核，那都与齐景崇这条被规划好的、看似光鲜的坦途截然不同。
他的目的从来不是当明星，也不是为了走红，只是为了更理解她，离她更近，仅此而已。
“《野草》的合同已经签了，张导信任我，我不会放弃这个角色。”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寰宇世纪……感谢他们的赏识，但我目前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我的根，扎在现在的公司很踏实，这里允许我犯错，也支持我成长，我要的是自由生长的空间，而不是成为任何资本棋盘上的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他想要的成长，是或许艰难，却向着自己认定的方向，倔强地伸出枝叶。而不是被修剪成符合某个商业模板的、规整的盆景。
“可是，齐景崇那边……”李寻不无担忧。那个男人的手段，圈内人多少都有所耳闻，他看中的猎物，很少失手。
“他看中的是我的商业价值，以及……我可能带来的某种附加效应。”闻人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与他年轻面容不符的冷静，“但只要我持续拥有价值，并且我们透露合作倾向，并不被他完全掌控，他就不会真的下死手。毕竟，毁掉一件潜力巨大、且可能用来牵制其他颇具威胁的竞争对手的工具，不符合顶尖商人的逻辑。”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声音轻了下来，更像是在对自己宣誓：“而且……我不想让某些人觉得，我最终也还是走上了那条，最容易、却也最身不由己的路。”
那个“某些人”指的是谁，李寻心知肚明，却没点破。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最终，公司代表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好！小也，有你这句话，公司就算拼尽全力也会保住你这个项目！对外口径不变，专注作品，其他的，我们来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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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景崇的顶层办公室，恒温系统维持着宜人的温度，与窗外的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
芈书将一份更详尽的评估报告放在齐景崇的办公桌上。
“齐总，这是关于闻人也的深度评估。数据模型显示，他的粉丝构成健康，路人盘不断扩大，商业转化率极高，且具备极强的可塑性。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一种……当下市场稀缺的‘真实感’和‘神秘感’，这与我们集团下一步想要打造的‘品质化’、‘去流量化’艺人战略高度契合。签下他，不仅能填补我们在此类型艺人上的空白，更能借此机会，整合甚至吞并他背后那条虽然不大但制作精良的产业链。”
齐景崇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动着报告，目光在那些数据和分析上停留。最终，他合上报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深邃难辨。
“不仅仅是商业价值。”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冷硬，“谢观颐的‘叛逃’，证明纯粹的掌控并非万能。情感，有时候是弱点，但运用得当，也可以是绝佳的枷锁。一个对谢观颐抱有特殊感情、且正处于上升期的闻人也，如果他能为我所用……”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芈书已经明白。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更是一场针对谢观颐的心理战，以及构建更稳固娱乐帝国的重要一环。闻人也，必须成为寰宇世纪版图上的一颗关键棋子。
“他似乎……很坚定地拒绝了我们的初步接触。”芈书提醒道。
齐景崇闻言，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指尖在光滑的办公桌上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年轻人，有傲骨是好事。”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眼神却深邃如寒潭，“只是不知道，这傲骨能经得起多少现实的风霜。”
他并不急于一时。
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慢慢磨掉这些不必要的棱角。谢观颐是如此，闻人也……也不会是例外。拒绝，有时候只是意味着价码还不够高，或者压力还不够大。
“《野草》这个项目，我们前期接触的投资份额，确认下来。”齐景崇淡淡吩咐道，目光掠过桌上那份关于闻人也商业价值的详细评估报告，“既然不能直接掌控演员，那就从源头……施加影响。”
他倒要看看，在这资本编织的无形大网里，纯粹的理想和坚持，能走多远。当赖以生存的土壤开始变质，那棵不肯低头的野草，又能坚持到几时？
他要用现实，一点点磨掉年轻人的傲骨，让他看清楚，在这个圈子里，没有资本的支持，所谓的“自由生长”是多么不堪一击。
“明白。”芈书点头，“我们会加快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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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暗流涌动之际，谢观颐在西南那个信号时断时续的寨子里，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齐景明。
她犹豫了一下，走到院子角落，按下了接听键。
“喂。”齐景明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几次通话要清晰稳定一些，但依旧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偏执感，“我找到了一些新的线索，关于吴嫒……她很可能真的还在欧洲，在一个私人疗养院里。但我哥的人盯我盯得很紧，我没办法亲自去查证。之前，你答应过可以适当地帮我……”
“可是，我现在也做不了什么。而且，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总是想到要我来帮你，你应该也设想过，我也很大的几率会选择拒绝。”谢观颐保持冷静。
“因为我相信，你和我一样，都不想永远活在他的掌控之下。”齐景明的语气带着一丝诡异的蛊惑，“而且，我听说……他最近对那个姓闻人的年轻人，很感兴趣。”
这句话刺中了谢观颐的神经，她确实对闻人也有些在意，但她在心底告诉自己，那是因为他们此前在节目中牵扯过多，所以他现在也在受着自己的影响。仅此。
齐景明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助。你帮我确认吴嫒的情况，或许，我能在某些方面，让你想保护的那个人，少承受一些压力。”
电话挂断后，谢观颐站在寒冷的院子里，久久未动。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置身事外。为了闻人也不被卷入齐景崇的棋盘，她或许……需要主动踏入那片她一直试图逃离的雷区。
一场无声的风暴，正以《野草》为中心，悄然酝酿。炉火能温暖身侧，却难抵远山之外袭来的凛冽寒刃，谢观颐已然感受到了那刺骨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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