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谢观颐知道，她面临的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去留抉择。留下，意味着接受这个复杂而真实的齐景崇，接受他那些看似矛盾的方方面面，接受过往因他而起的一切遭遇；离开，则是放弃这个实现梦想的机会。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光影。
齐景崇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也没有施加任何压力。
谢观颐握紧了拳头，她在内心问自己，真的要为了这个曾经的梦心，而否定先前为了自由而做出的所有努力吗？
谢观颐捧着那本沉甸甸的剧本，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室内滴答滴答的钟摆声在提醒着她现实的流动。
“这个项目……”她轻轻摩挲着剧本的封面，“你准备了多久？”
“从第一次听你提起就开始筹划了。”他坦然道，“买下版权，联系编剧和导演，重新打磨剧本……前后用了几年时间。”
谢观颐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如果我现在选择离开，你也真的会让我带走这个剧本吗？”
“会。”他的回答毫不犹豫，“这不是交易，谢观颐。这是我想为你实现的一个梦想。”
梦想？有些机会一旦错过确实就不会再来。
那些被监视的照片、被控制的行程、被剥夺的自由，那些伤害不是一份真诚的道歉和一个珍贵的剧本就能抹去的。
“我想好了。”她终于开口，语气十分坚定。
齐景崇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但很快被她接下来的话语击败。
“谢谢你的诚意，谢谢你用心准备《日落之国》。”她将剧本轻轻放在一旁的桌上，“但我选择离开。”
齐景崇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随即化作一丝莫名的笑意。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问，“是因为我过去的行为让你无法原谅？”
“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谢观颐直视着他的眼睛，“齐景崇，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是自由的人。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真正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一个精美华丽的牢笼里，过着你为我打造的生活，即便这个牢笼里放着我所渴求的东西。”
齐景崇望着她，目光里有失落，有理解，甚至还有一丝释然。
“你知道吗。”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自嘲，“这其实是我最后的试探。我想知道，在梦想和自由之间，你会选择什么。当然，两个选择我都认可，但最终，你也没有让我失望。”
谢观颐牵起一抹笑，摇了摇头：“我应该怎么评价呢，不愧是齐总。”
他假装没有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无论做什么事，我都想反复确认，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损失。所以，我控制不住地想知道，我欣赏的那个始终坚持自我的谢观颐，是否真的存在。毕竟，演员最擅长的是做戏。现在我知道了，她一直都在。”
“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坦诚相待，我们，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谢观颐沉默片刻，轻声道：“或许吧。”
但人生没有如果。这句话她没说。
这个回答却让齐景崇的眼睛微微亮起：“‘或许’，这个答案，还不算全部否定。你等我一下。”
他走回到屋内，在书桌前取出一份文件，然后回到她的面前：“这是合约的补充协议。从今天起，你是自由的。但我们暂时保持合约关系，仅限于必要场合的共同露面。等合约到期，我们就宣布和平分手。”
谢观颐仔细阅读着协议条款，发现这确实给了她最大的自由空间。
“你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些。”
“总要考虑好各种可能。”他深深地望着谢观颐，他没有说，他想用正确的方式，重新认识她。不是以商人的身份，不是以掌控者的姿态，而是以一个普通男人的真心。
回国后的第三天，谢观颐约了宫宵见面。
“所以，你们谈妥了？”宫宵为她斟茶。
“嗯，等到合约自然到期。”她道，“剩下的时间只需要配合必要的公开露面。”
宫宵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对吗？”
茶香袅袅中，谢观颐想起在琉森的最后一个夜晚。齐景崇站在月光下的露台上，对她说：“我不会阻拦你追求自由，但请给我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
“这是我现阶段最需要的。”她轻声说，“我需要时间想清楚很多事。”
宫宵了然地点点头，将一碟茶点推到她面前：“无论如何，我尊重你的选择。”
**
又过了几日。
谢观颐和齐景崇第一次以“修订版合约”关系出席公开活动，那是一个慈善拍卖晚宴，齐景崇派车来接她，两人同行，氛围倒是不算尴尬。
拍卖进行到一半，一件清代白玉笔洗引起竞价高潮。当价格一路飙升时，谢观颐看见齐景崇举起了号牌。
全场哗然。
主持人激动地落槌后，齐景崇却示意工作人员将笔洗送到谢观颐面前。
“观颐最近在练书法。”他通过麦克风说，“这件拍品更适合真正懂它的人。”
在媒体疯狂闪烁的镜头前，她不得不微笑着收下这份过于贵重的礼物。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她给他发了条消息：【这不在合约范围内吧？】
很快，她收到回复：【这只是份礼物。】
她心念一动，主动提出宴会结束，想去看望齐景明。
在征得齐景崇的同意后，谢观颐最后还是决定说出关于吴嫒的真相。她讲述着在琉森见到的吴嫒，那个坐在轮椅上面容憔悴却神态安详的女子。
“她让我转告你，她从来没有爱过你，所以不值得你记住。”
齐景明手中的画笔掉在地上，颜料溅了一地。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谢观颐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情绪失控。
但最终，他只是弯腰捡起画笔，用抹布仔细擦拭着地上的颜料。
“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他平静地说，“只是当初不愿意相信。”
“谢谢你告诉我真相，我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反而轻松了不少。”齐景明重新铺开画纸，他看着她，忽而一笑：“现在，我已经想好画别的主题了。”
临走前，谢观颐将笔洗放到了齐景明的桌上，只说是齐景崇拍下送来的礼物。
**
日子平静地过去。
谢观颐搬回了自己的公寓，重新接手工作。偶尔，她会在商业活动上遇见齐景崇，两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有时他会送来一些她喜欢的书或唱片，总是能找到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立春那天，意外下了一场春雪。谢观颐收到一个厚厚的快递，打开是《日落之国》的完整剧本，扉页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迹：【我说过，任何时候，这个角色都是你的。——齐景崇】
她摩挲着那行字，想起在回国分离之际，他说过的话：“我不会放弃，因为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傍晚时分，朱莉将工作室收到的邮件转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她点开查看，发现是《时隙》剧组发来了开机通知：
【尊敬的谢观颐老师：《时隙》剧组作日将正式开机，请您于约定的时间抵达影视城进行围读。期待与您和闻人也老师共同创作出一部佳作。】
闻人也。
很久没有联系他，不知经过这些时日的沉淀，他是否还保持着那份初心。
窗外，雪越下越大。
雪过之后，将迎来新生的太阳，新篇章的序曲，也将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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