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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河南一夕烟雨
离开生死涧,林守夜没有片刻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灰影,穿越南疆的密林与瘴气,朝着悬济阁的方向疾驰。
怀中那方盛放着九转还魂草的玉盒,仿佛带着温度,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这不是重量,是希望,是三年奔波、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后,终于抓住的一线曙光。
他体内的寂灭之气在炼气九层的境界上已然稳固,甚至因为炼化了生死涧那极端的阴阳死气而更加精纯凝练。青冥引路灯在补全部分后,力量似乎更加内敛,那青黑色的灯焰平稳燃烧,不再带来反噬,反而像是一个沉睡的巨人,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一路无话,他如同一支离弦之箭,穿透山河阻隔。
数月后,那片熟悉的、被瀑布水帘掩盖的山谷,再次出现在眼前。没有犹豫,他径直穿过水帘,踏入悬济阁的幽静山谷。
谷中依旧灵气氤氲,药香扑鼻,仿佛时光在此地流逝得格外缓慢。但他的归来,依旧引起了注意。几名悬济阁弟子看到他,眼中都露出惊讶之色,显然认出了这个三年前接下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今气息却变得更加深不可测的枯槁老人。
林守夜无视了所有目光,径直朝着蕴灵洞的方向走去。
木清道人似乎早已感知到他的归来,正站在蕴灵洞外,抚须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你回来了。”木清道人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形貌苍老)身上的气息,比三年前更加危险,那股冰寒死寂之意,连他都感到些许心悸。更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林守夜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封印完好的玉盒取出,递了过去。
木清道人接过玉盒,指尖灵光一闪,解开封印。盒盖掀开的刹那,九色氤氲的光华流淌而出,磅礴的生机与玄奥的道韵弥漫开来,让周围的灵气都为之雀跃。
“果然是九转还魂草,而且品质绝佳!”木清道人眼中精光一闪,赞叹道,“想不到,你竟真的寻到了此等神物。”他合上玉盒,看向林守夜,“有此草为主药,辅以我悬济阁秘法,根治那女娃娃的神魂之损,已有八成把握。”
“拜托阁主。”林守夜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这三年来,支撑他走下去的,便是此刻。
木清道人点了点头:“你且在外等候,炼制‘九转还魂丹’需七七四十九日,期间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说完,他转身步入蕴灵洞,洞门缓缓闭合,阵法光芒亮起,将内外隔绝。
林守夜就站在洞外,如同一尊石雕,一动不动。目光穿透那紧闭的洞门,仿佛能看到里面那个躺在灵石阵法中央的瘦小身影。
日光月华交替,风雨来袭又离去。他一动不动,如同扎根于此。悬济阁的弟子们远远看着,无人敢上前打扰。他们能感受到那枯槁身影下压抑的、如同火山般的情感,以及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
四十九日,对于凡人已是漫长,对于修士弹指而过,但对于等待的林守夜而言,每一刻都如同煎熬。
终于,在第四十九日的正午,蕴灵洞的石门,在低沉的轰鸣声中,缓缓开启。
木清道人缓步走出,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明亮。他手中托着一个白玉丹瓶,瓶身温热,隐隐有九色霞光流转。
“幸不辱命。”他将丹瓶递向林守夜。
林守夜伸出手,那枯槁的手指竟有些微微颤抖。他接过丹瓶,拔开瓶塞。顿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清香弥漫开来,闻之令人神魂舒泰,仿佛连他体内那缕寂灭之气都平和了几分。丹瓶内,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九彩光华的丹药静静躺着,丹晕流转,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九转还魂丹!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走入蕴灵洞。
洞内,丫丫依旧安静地躺着,面色红润,仿佛只是睡熟了。林守夜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九转还魂丹,喂入她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润磅礴、蕴含着无限生机的暖流,融入丫丫的四肢百骸,直抵她那脆弱的神魂本源。
肉眼可见的,丫丫苍白了数年的小脸上,迅速恢复健康的红晕。她那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呼吸,变得平稳而有力。眉心之间,那缕一直萦绕不散的青灰色死气,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彻底消散。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那双紧闭了三年的大眼睛,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茫,睁了开来。
清澈的瞳孔,倒映出林守夜那张枯槁却带着难以言喻激动神色的脸庞。
“大……哥哥?”丫丫的声音有些虚弱,带着刚醒来的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林守夜的耳中。
一瞬间,林守夜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炸开,冰封了不知多久的心湖,被这声呼唤彻底击碎。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摸摸她的头,却在触及那柔软发丝前停住,生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梦。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那常年死寂的眼中,竟有些许水光闪烁,但迅速被他压下。
丫丫看着他,大眼睛眨了眨,似乎终于完全清醒,认出了他。她没有害怕他苍老的容貌,反而伸出小手,抓住了他停留在半空的手指,脸上露出一个虚弱却无比真实的笑容:“丫丫……好像睡了很久……梦见大哥哥……一直在找我……”
林守夜反握住那只温热的小手,感受着那真实的触感,心中那块压了三年、乃至更久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
成功了。
他守住了这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微光。
木清道人站在洞口,看着这一幕,抚须微笑,悄然退去,将空间留给了这对重逢的“兄妹”。
接下来的日子,林守夜留在悬济阁,陪着丫丫慢慢恢复。小女孩的身体在九转还魂丹的庞大药力下,恢复得极快,不出半月,便能下地行走,只是神魂初愈,还需要静养,记忆也有些混乱,只记得林守夜救她、带着她流浪的片段,对于更早家人惨死的事情,似乎选择性遗忘了。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运。
林守夜看着她脸上重新绽放的笑容,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阁中趣事,心中一片宁静。这是他踏上这条不归路后,从未有过的平和。
然而,这平和注定短暂。
一日,他正在指导丫丫最简单的吐纳法门(并非修炼,只为强身健体),怀中的青冥引路灯,以及阴阳驿令,几乎同时传来了一阵清晰而急促的悸动!
那感应并非指向某个具体的驿站,而是一种……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宏大的召唤!与此同时,一段更加清晰、更加完整的信息流,从补全了近三分之一的青冥引路灯中,涌入他的脑海。
信息流中,浮现出一幅残缺的星图,星图的核心,指向大陆极西之地,一片被称为“无光之海”的禁忌区域。同时,一个沉重的声音仿佛在他神魂深处回荡:
“……轮回将熄,幽冥倾颓……集源灯,聚驿令,赴归墟,定幽冥……”
“……后来者,时不我待……”
林守夜猛地站起身,望向西方,目光穿透虚空,仿佛看到了那片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之海。
青冥引路灯的使命,幽冥驿站的归宿,轮回崩坏的真相……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了那里——归墟。
丫丫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异常,停下动作,担忧地看着他:“大哥哥?”
林守夜收回目光,看着丫丫清澈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
他找到了救治她的方法,守住了这份温暖。但命运的丝线,却早已将他与那盏残灯,与那崩坏的幽冥,紧紧捆绑。
残灯尚未补全,幽冥亟待重整。
他的路,还远未走到尽头。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丫丫的头,声音温和了许多:“丫丫,大哥哥可能要出一趟远门。”
丫丫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中涌上水汽,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大哥哥要去哪里?不能带丫丫一起去吗?”
林守夜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那里很危险。你留在这里,木清爷爷会照顾你。等大哥哥办完事,就回来接你。”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丫丫扁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看着林守夜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睛,最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小声抽噎着:“那……那大哥哥一定要快点回来……”
“嗯,我答应你。”
林守夜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丫丫,将她委屈又强忍泪水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他转身,大步离开了蕴灵洞。
他知道,前路是比万骸荒原、比生死涧更加未知、更加凶险的禁忌之域——无光之海,归墟之地。
但他别无选择。
青冥引路灯在手中微微发烫,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低语。
残灯不灭,征途不止。
为了丫丫最终能生活在一个不再有幽冥侵蚀、轮回有序的世界,也为了揭开这一切背后的终极秘密,他必须去。
孤身,再踏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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