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的余波尚未平息，南皮城内，新科士子们或已奔赴各地上任，或仍在等待具体职司，谈论着未来的抱负。然而，一封来自淮南前线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了金戈铁马的现实。
书房内，气氛凝重。张圣、徐元、赵云、黄忠（已从徐州前线召回述职）等核心文武齐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封摊开的紧急军报上。
“主公，曹操大军已渡过淮水，连破袁术数道防线，兵围寿春！袁术麾下大将张勋、桥蕤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寿春已成孤城！”徐元语气沉缓地念出军报内容，“曹操用兵狠辣，沿途坚壁清野，驱赶百姓，以绝袁术粮源，寿春城内…恐已开始人相食！”
尽管早有预料，但听到“人相食”三字，张圣的眉头依旧紧紧锁起。乱世的残酷，远超和平时代的想象。他目光扫过地图上被红色标记圈起的寿春，沉声问道：“袁术有何反应？”
“据靖安司密报，袁术困守孤城，仍不思悔改，终日于伪皇宫中饮酒作乐，责骂臣下，军心涣散。然其似已派多路使者，欲向北、向西求救。”徐元答道。
“求救？”赵云冷哼一声，“此等国贼，天人共弃，谁人会救？”
黄忠抚须道：“袁绍与其虽为兄弟，但素有嫌隙，且远在河北，必不肯救。刘表保守，更不会蹚这浑水。至于西凉…鞭长莫及。”
“他会不会…向我们求救？”蒋琬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众人皆是一怔。张圣与袁术可谓毫无交情，更是率先发布檄文讨逆的诸侯之一。但想到袁术那昏聩狂妄的性子，以及穷途末路下的病急乱投医，这并非没有可能。
“若其使者真至，我等当如何应对？”徐元看向张圣。
张圣手指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袁术，必亡。此乃定局。我等若救，便是与天下为敌，自毁长城，更与曹操直接冲突，得不偿失。若不救…则需防曹操吞并淮南后，势力大涨，对我形成更大压力。”
他沉吟片刻，决断道：“传令下去，若袁术使者至，不见！将其驱逐出境！同时，传檄四方，再次申明我讨伐国贼之立场，与袁术划清界限，并…谴责曹操用兵酷烈，驱民以战，有伤天和！”
“主公英明！”徐元眼中一亮。此举既坚守了道义立场，避免了与袁术扯上关系，又顺手给了曹操一记软刀子，抢占道德制高点，为日后可能发生的冲突埋下舆论伏笔。
“子龙，汉升。”张圣看向两位大将。
“末将在！”
“命你二人即刻返回防区。子龙坐镇冀南，严密监视袁绍与曹操可能之动向；汉升返回徐州，整合兵马，沿淮河北岸布防，多派斥候，密切关注寿春战局。一旦城破，或有溃兵流窜，即刻以剿匪安民之名，前出占领淮北要害之地，但切记，不可首先与曹军发生冲突！”
“末将领命！”赵云、黄忠抱拳，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
军情紧急，会议很快结束。众人各自离去准备，书房内只剩下张圣与徐元。
“文表，依你之见，寿春还能守多久？”
“曹操志在必得，袁术众叛亲离，城内粮尽…多则两月，少则一月，必破！”徐元断言。
张圣默默点头。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寿春城破、曹操消化战果之前，尽可能地增强自身实力，或者…给曹操制造一些麻烦。
他踱步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刚刚吐露新芽的树木。科举取士，如同为这棵大树注入了新的生机；而外部的风雷激荡，则是对树干最严峻的考验。
便在这时，亲卫来报：“主公，新科进士石韬、崔钧等十人，在外求见，言有要事禀报。”
张圣与徐元对视一眼，皆有些意外。这些新晋官员，不去熟悉政务，此时来见何事？
“让他们进来。”
片刻后，以石韬为首的十名年轻官员步入书房，虽略显紧张，但眼神中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参见主公，徐先生。”众人行礼。
“不必多礼。诸位此时来见，所为何事？”张圣温言问道。
石韬作为代表，上前一步，拱手道：“启禀主公，我等听闻淮南战事紧急，曹军暴虐，驱民围城，致使生灵涂炭。心中愤懑，更感主公推行仁政之不易。我等虽为新进，愿为主公分忧！特联名上书，恳请主公，加大对我渤海、青、徐等地流民安置力度，广设粥棚，严查官吏趁战乱加征赋税、侵吞田亩之行，并可将曹军暴行与我渤海仁政对比，刊印成文，散发四方，以收天下民心！”
他话语清晰，条理分明，直接将政治宣传与内部治理结合起来，其敏锐的时政嗅觉和务实的态度，让张圣和徐元都暗自点头。
“哦？详细说说你们的想法。”张圣饶有兴趣地问道。
其余几人纷纷补充，有人提出具体安置流民的条陈，有人建议设立专门机构监督战时吏治，还有人甚至草拟了几份宣传文的初稿。
张圣仔细听着，心中越发欣慰。这些通过科举选拔上来的人才，或许缺乏经验，但他们充满活力，敢于任事，且思路往往能打破陈规。这正是他需要的新鲜血液。
“好！尔等所言，甚合我意！”张圣赞许道，“石韬，崔钧。”
“学生在！”
“此事便由你二人牵头，会同相关曹署，拟定详细章程，报徐先生审定后执行。所需钱粮人手，由徐先生协调。”
石韬、崔钧等人闻言，激动不已，深深一揖：“谢主公信任！我等必竭尽全力！”
待这群年轻的官员斗志昂扬地离去后，徐元笑道：“主公，看来此番科举，确是选拔出了一批可造之材。假以时日，必成栋梁。”
“是啊。”张圣感慨，“乱世需用重典，但也需新血。唯有不断纳新，方能保持生机，不被这腐朽的世道同化。”
内宅之中，也感受到了外界的紧张气氛。赵雨听闻兄长已返回冀南前线，摩拳擦掌，只恨自己身怀六甲（她又怀孕了），不能随军。甄姜则更加细心地打理内宅，安抚略有不安的侍女仆役。蔡琰在文渊阁，整理着各方送来的文书，眉宇间带着一丝忧国忧民的轻愁。
张圣来到揽月阁时，甄宓正抱着张拓轻声哼唱着歌谣。小小的张拓似乎能感知到母亲的温柔，睡得十分香甜。
“外面…局势很紧张吗？”甄宓将孩子交给乳母，轻声问道。
“嗯。曹操围攻寿春，袁术败亡在即。”张圣没有隐瞒，简单说了情况。
甄宓沉默片刻，道：“妾身近日翻阅古籍，见史上围城之战，最苦的便是百姓。主公方才允了石韬等人所请，安置流民，宣扬仁政，实乃善举。乱世之中，人心向背，往往便在于这毫厘之间的仁暴之别。”
“你总是能看透本质。”张圣握住她的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是夜，张圣站在府中最高的望楼上，远眺南方。那里，火光与血光映红了天际，尽管相隔千里，他似乎也能闻到那随风传来的血腥与焦糊气息。
袁术的覆灭，将是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更残酷时代开启的序幕。曹操将携大胜之威，势力膨胀至淮南，成为他名副其实的、最强大的对手。
“来吧…”张圣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跃跃欲试的锋芒，“这天下棋局，少了你曹孟德，岂非无趣？”
他转身，走下望楼。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他麾下有良将猛士，有谋臣智囊，有源源不断的新血，更有需要他守护的家园与信念。
风雷激荡之际，正是英雄辈出之时。而他张圣，已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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