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六年的初雪，在肃杀了朝堂之后，并未停歇，反而洋洋洒洒地又下了两日，将整个许昌城彻底裹在一片素白之中。皇宫檐角的吻兽、庭前的松柏，都挂上了沉甸甸的冰凌，在灰白的天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芒。
处决王融、清洗其党羽的余波，仍在朝野间暗暗震荡。街头巷尾，无人敢公开议论，但那份凛冽的肃杀之气，却如同这严寒的天气，浸入骨髓，让每一个官员都下意识地整肃衣冠，谨言慎行。以往那些对格物院、对新政颇有微词的清流声音，几乎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皇宫，暖阁。
炭火烧得比往日更旺些，驱散着从门窗缝隙渗入的寒意。张圣褪去了朝会时的衮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坐在案后，仔细阅览着徐元与蒋琬联名呈上的、关于此次内部整顿的最终报告。徐元、蒋琬、诸葛亮三人则静坐一旁，等待着天子的垂询。
“首恶已除，胁从流放，家产充公……嗯，处置得宜。”张圣合上奏章，脸上看不出太多表情，“经此一事，朝中那些不合时宜的杂音，当可清净一段时间了。”
徐元拱手道：“陛下圣断。王融之流，其心或非叛国，然其行与叛国无异。此番铁腕，非只为惩处，更为立威、立规。让天下臣工知晓，何可为，何不可为。政见可争，底线不可破。”
蒋琬补充道：“吏部已在着手拟定《官员言行守则》，将‘泄露军国机密’、‘勾结外部势力’等列为绝不可触碰之铁律，违者严惩不贷。同时，靖安司内部也已整顿完毕，李狗儿不日即可重返衙署，臣与徐相会督促其加强内部监察与反谍报训练。”
张圣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诸葛亮：“孔明，格物院那边，人心可还安稳？”
诸葛亮轻摇羽扇，从容应道：“回陛下，匠人与学者们初闻张五之死时，确有些许惶恐。但陛下随后下旨厚恤其家属，擢升其子入讲武堂，又将王融明正典刑，此举极大安定了人心。如今，众人更知自身所从事之事，关乎国运，深受陛下重视，非但无人退缩，反而研发热情更为高涨。马钧昨日还向臣禀报，燧发枪的击发可靠性又有提升，月产量有望在下个季度突破八十支。只是……”
“只是什么？”张圣问。
“只是蒸汽机项目，依旧卡在密封与锅炉压力之上，进展缓慢。”诸葛亮如实回禀，“马钧与几位大匠日夜不休，尝试了多种材料与结构，收效甚微。此非人力可强求，还需时间与水磨工夫。”
“朕明白。”张圣并无责怪之意，“告诉德衡，不必焦躁，稳扎稳打。此物若能成功，意义非凡，值得等待。”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大舆图前，目光掠过已尽属华朝的广袤疆域，最终定格在西域那片广袤而色彩斑驳的区域。
“内患暂平，该集中精力，应对外忧了。”张圣的声音沉稳而坚定，“王平潜入西域，已近两月，音讯全无。司马懿与曹真，得了王融泄露的些许情报，虽未触及核心，却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豺狼，绝不会安分。他们在敦煌招揽工匠，收购原料，所图非小。”
赵云闻言，立刻挺直身躯，抱拳道：“陛下，末将请令！西线将士早已休整完毕，兵甲粮草齐备，只待陛下一声令下，便可西出玉门，扫荡群丑！”
黄忠、关羽、张飞等将领也纷纷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张圣却摆了摆手：“子龙稍安勿躁。西域地广人稀，环境恶劣，司马懿、曹真又是狡诈如狐之辈，绝不会与我军正面决战。大军贸然深入，补给漫长，若其避而不战，或以游骑骚扰，我军必陷被动。”
他手指点向舆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高昌、鄯善、于阗……这些西域邦国，态度暧昧。司马懿能在此立足，必是许以重利，或加以兵威。我军若想以最小代价平定西域，必须先弄清楚，这些地头蛇，究竟站在哪一边，或者说，准备站在哪一边。”
诸葛亮眼中闪过睿智的光芒：“陛下之意，是继续王平未竟之使命，以外交、谍报为先导，分化瓦解，而后大军压境，方能事半功倍。”
“不错。”张圣赞许地看了诸葛亮一眼，“王平孤悬在外，生死未卜。我们需要更多的眼睛和耳朵，也需要一个能代表华朝，与西域诸国打交道的人。”
他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蒋琬身上：“公琰。”
“臣在。”
“你素来持重，精通典章制度，熟悉各方风土人情。朕命你为安西大都护，持节，总督西域一切军政外交事务。着你精选吏员、通译、靖安司好手，组建安西都护府，半月后启程，进驻敦煌……以东的玉门关。你的任务，是稳住现有归附的河西各部，同时，设法与西域诸国取得联系，宣示我朝威德，探听虚实，离间其与司马懿的关系。”
蒋琬神色一凛，深知此任艰巨，但毫不犹豫地躬身领命：“臣，遵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子龙。”
“末将在！”
“着你为西征先锋大将，统精骑三万，步卒两万，即日开赴凉州，在玉门关一线集结，整军备战，听候公琰调遣，并为都护府之后盾。记住，没有朕的旨意，暂不越境主动攻击，但要摆出随时可以雷霆一击的姿态！”
“末将领命！”赵云声音铿锵。
“至于孔明、文表，”张圣看向诸葛亮和徐元，“朝中内政、格物研发、各方协调，仍需二位多多费心。特别是与江东、辽东的联络，要让他们明白，华朝的目光暂时西顾，希望他们安分守己。”
“臣等明白。”诸葛亮与徐元齐声应道。
战略部署已定，众人领命而去。暖阁内，只剩下张圣一人。他再次走到窗前，看着窗外依旧纷飞的雪花，目光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那片黄沙漫卷的土地。
“司马懿，曹真……这一次，朕不会再给你们任何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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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圣于许昌调兵遣将之际，远在西域鄯善国边境的一片胡杨林中，历经艰险的王平及其麾下十余名靖安司好手，正面临着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
他们依仗着胡服和流利的胡语，原本已成功混入一个对司马懿统治不满的小部落，并获得了部落首领的初步信任。通过部落的渠道，他们不仅证实了司马懿在敦煌设立工坊、招募工匠的消息，更探听到一个重要情报：一支来自极西之地“拂林”的小型使团，正在一支重兵护卫下，秘密前往敦煌！
然而，就在王平设法要将这份重要情报送出时，他们所在的部落营地，却在深夜被一支隶属于鄯善王室的骑兵包围了。火把的光芒映照着骑兵们冰冷的脸庞和出鞘的弯刀。
部落首领被带到一名鄯善将领马前，低声交谈着，不时指向王平他们藏身的帐篷。
王平透过帐篷的缝隙观察着外面，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最坏的情况可能发生了——他们暴露了。
“头儿，怎么办？”身旁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低声问道，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王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了一眼怀中那份用特殊药水写在羊皮内侧、尚未送出的情报，眼神变得决绝。
“准备突围。老规矩，我吸引注意，你们分散走，无论如何，要把消息送回去！”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胡杨木般坚韧。
帐外的火把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来越清晰。风雪依旧，而一场生死追逃，即将在这西域的寒夜中上演。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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