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五月,法国戛纳。
地中海的风是温热的,裹着股名利场特有的浮华咸味——棕榈树大道两侧,红毯从街口铺到影厅门口,全世界的镁光灯汇集成永不熄灭的白色河流,镜头追着明星的礼服裙摆、锃亮皮鞋,快门声“咔嚓”不断,连空气里都混着女明星身上的昂贵香水、男制片人口中的雪茄烟气,还有种名为“期待”的无形高压电,绷得人呼吸发紧。所有人都在等,等《霸王别姬》首映后掀起的风浪,等这座电影之城给出的答案。
果然,影片落幕时,全场掌声雷动了近十分钟。《霸王别姬》像颗深水炸弹,在蓝色海湾里轰然引爆,而王祖贤饰演的菊仙,是爆炸中心最决绝的一抹红——她站在段小楼面前敬酒时的泼辣,被揭穿妓女身份时的崩溃,最后悬梁自尽时的绝望,眼波流转间藏着人世凉薄,身段起落里裹着爱恨痴绝。散场后,《费加罗报》的记者追着她采访,次日便用整个版面盛赞她的眼睛,说那是“能将红尘望穿成秋水的镜”;好莱坞的制片人挤破头通过邵氏递来名片,连法国导演都用生硬的中文夸她“演技震撼”,她一夜之间成了这座为电影疯狂的城市里,最炙手可热的东方面孔。
可回到卡尔顿酒店套房的露台上,她却第一时间脱掉了那双镶满碎钻的Rene caovilla高跟鞋。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海风从海面吹过来,带了咸湿的潮气,石面沁得脚心发凉,却让她莫名松了口气。身上那件dior高定丝质礼服,是团队提前三个月订做的,香槟色裙摆被风掀起时,像团快要被墨色夜色吞掉的脆弱火焰,美得摇摇欲坠,却也重得让她抬不起肩。
她走到露台栏杆边,手里捏着部笨重的大哥大——机身是黑色的,按键上还留着掌心的温度,是出发前他特意让助理准备的,说“随时能找到你”。指尖顿了几秒,她还是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就通了,听筒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呼吸声——永远波澜不惊,轻得像落在湖面的羽毛,却穿透九千公里的距离,精准定住了她悬在半空的心。
远处海面上,豪华游艇的灯火串成线,一盏接一盏,像串被海水泡得冰冷的虚假碎钻,映得她眼底发空。她张了张嘴,声音小得像要被海浪声吞没的耳语:“我怕……”指节因为用力攥着手机,泛出青白,顿了顿才终于续上那句藏了一路的话,“我怕明天拿不到奖……”
这句话出口的瞬间,积攒了一整晚的压力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红毯上被镜头追着跑的窒息感、首映后被记者围堵的慌乱、对“金棕榈”的患得患失,还有身处名利场里的茫然无措,全顺着这声轻语涌了出来,让她鼻尖瞬间发酸。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秒,没有立刻安慰,然后传来一声很轻的低沉笑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嘲讽,也没有客套的“别担心”,只有种将整个戛纳、整个喧嚣的名利场都视作无物的从容,裹着化不开的宠溺:“拿不拿奖,”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来,不高,却每个字都像颗温热又坚硬的钻石,稳稳砸进她心底,“你都是我心里的影后。”
王祖贤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冰凉的手背——这眼泪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委屈,是被全世界最稳的力量托在掌心的安稳,是有人越过所有光环、所有赞誉,只看见她藏在“明星”身份下的不安,只认她本身的好。那个被电影界奉若神明的金棕榈奖杯,那个所有人都在追逐的荣誉,在这一刻忽然轻如鸿毛,变得无足轻重。
她抬起手,用冰凉的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不想让他听出哭腔,却还是没忍住,对着话筒发出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回应,轻轻“嗯”了一声——像只在风雨里飞了太久、淋湿了翅膀的蝴蝶,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安心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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