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一九九二年夏,维多利亚港的风卷着南海的湿热,吹进中环顶层办公室,却没带来半分凉意——空气里弥漫的不是去年股灾时的恐慌,是劫后余生的贪婪,是资本嗅到机会后那种急切的、近乎疯狂的狂欢。楼下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交易所的电子屏闪烁着跳动的红色数字,连电梯里陌生人的交谈,都离不开“反弹”“抄底”“翻倍”这些滚烫的词。
张敏站在巨大的非洲酸枝木办公桌前,一身剪裁锋利的阿玛尼西装衬得她身姿笔挺,像一把永远精准、永远冷静的刀——这是她跟着陈峰多年的习惯,哪怕天塌下来,也要维持专业的体面。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报告的指尖早已微微发白,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
“陈生。”她开口,声音刻意压得平稳,却藏不住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是敬畏,是震撼,是面对神话般结果时的本能反应,“纽约曼哈顿中城的写字楼项目,估值较去年最低点回升百分之一百二十,已经超过股灾前水平;佛罗里达州的度假村资产包,昨天收到的市场报价,比我们去年抄底时涨了百分之九十。”
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继续念出更惊人的消息:“华尔街已经全面转向。标普、穆迪所有评级机构,上周全部上调了我们持有的资产评级——从去年的‘卖出’‘垃圾级’,改成了现在的‘强烈买入’‘优质资产’。”
汇报声落下,办公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角那台从瑞士空运来的空气净化器,还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将空气中的燥热滤得缓慢而无力。张敏垂着眼,不敢抬头——一年前,她也是站在这里,手里攥着的是全球股灾的灾情报告,语气里满是劝阻:“陈生,现在抄底就是往火坑里跳!”那时她以为,自己是在拉一个走向悬崖的疯子。可现在,她手里的报告,字字句句都是那个“疯子”亲手创造的商业神话。
陈峰缓缓从落地窗前转过身。他面前的桌上,依旧放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杯中的单颗巨大冰球还没完全融化,琥珀色的酒液贴着杯壁,泛着冷光。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份写满天文数字的报告,没有惊喜,没有波澜,仿佛上面的数字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代码。
然后,他开口了,只说了两个字:“清仓。”
这两个字很轻,轻得像窗外吹过的风,却像两颗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张敏的心上。她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陈生……”这是她跟着陈峰以来,第一次在汇报时打断他,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困惑,“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复苏才刚刚开始,再等等,至少还能涨……”
这不是她的臆想,是市场的共识——华尔街所有顶尖的金融大脑,所有权威的分析报告,得出的唯一结论都是“持有”“加仓”“长期看好”。
陈峰没恼,只是站起身,重新走到落地窗前。他俯瞰着脚下的维多利亚港——万吨巨轮穿梭,霓虹初上,流光溢彩的港口比去年热闹了十倍,像一头刚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资本。“敏,”他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依旧平静,“我们不做追逐浪潮的人。”
他转过身,看着张敏那张写满“为什么”的漂亮脸蛋,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近乎上帝视角的从容:“我们制造浪潮。”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报告,指尖落下的力度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浪头最高,所有人都在往浪尖上冲。该收网了。”
命令通过加密线路,以最快速度传遍峰锐资本在华尔街的所有交易终端。这个去年被所有人视作“疯子”“赌徒”的神秘东方机构,在市场最狂热的顶点,开始了一场堪称冷血的疯狂抛售——佛罗里达的阳光海岸度假村、纽约曼哈顿的写字楼、芝加哥的商业地产……那些一年前被银行视作“烫手山芋”“有毒资产”、恨不得白送都没人要的东西,如今成了全世界资本争抢的“黄金”。
交易持续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张敏守在交易室,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每秒都在跳动,看着“已售罄”的标记一个接一个覆盖在资产列表上,大脑从最初的震惊,慢慢变成一片空白。直到最后一笔来自纽约的过户文件,通过传真机缓缓吐出,她才颤抖着拿起结算单——上面的净利润数字,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冰冷与灼热:二十八亿,美金。
几天后,一本崭新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华尔街日报》,被秘书轻轻放在陈峰的办公桌上。头版头条用巨大的、加粗的字体印着一行标题,字里行间满是惊叹与恐惧:《潮汐掌控者:那个买下美国地狱的东方人》。
张敏站在一旁,看着那个标题,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狂跳——“潮汐掌控者”,华尔街用他们能想到的、最接近神只的词汇,来形容这个他们永远看不懂的东方男人。
陈峰拿起报纸,没看那些充满溢美与揣测的详细报道,甚至没仔细读标题,只扫了一眼那行刺眼的字,然后低低地笑了。那是一种很淡的笑,带着一丝只有他自己能懂的玩味,像看一场早已落幕的戏。
他随手将报纸对折,铺在办公桌上,又端起那杯冰块已融大半的威士忌,轻轻放在报纸的头条标题上——冰冷的杯底压住了“潮汐掌控者”那几个字,也压住了华尔街所有的惊叹与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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