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终端石板提供的清晰结构图,陈珩在绝对黑暗的“维护通道”中行进,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无头苍蝇。通道内部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如同一个被废弃的、巨大无比的服务器内部,到处都是断裂的“线缆”(凝固的规则束)、崩塌的“机柜”(结构支撑点)和散落的、早已失去光泽的“元件”(未知材质的碎块)。
空气中弥漫着那股亘古不变的死寂与破败,但吸收了那三颗结晶后,陈珩的感知敏锐了许多。他能隐约“听”到这片废墟深处,传来的一些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杂音——那是残破规则结构在绝对静止中,因自身的不稳定而偶尔发出的、如同电子噪音般的嘶啦声,以及更远方,某种庞大结构在引力或其它未知力量作用下,缓慢形变、摩擦产生的、低沉悠长的呻吟。
这些声音非但没有带来生机,反而更加凸显了此地的荒芜与危险。
他按照石板地图的指引,避开那些标记为“结构不稳定”或“规则乱流残留”的红色区域,朝着“跨通道信息中转节点”的方向谨慎前行。手中的终端石板不仅是指南针,更是一个强大的探查工具。他不断将精神力注入其中,石板便会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扫描前方路径,将更详细的规则结构、能量残留信息反馈回来,甚至能提前预警一些肉眼和灵觉无法察觉的、空间结构上的细微裂缝。
这让他避免了好几次险些坠入未知虚空或者触发残留规则陷阱的危险。
“真是个好东西。”陈珩抚摸着冰凉的石板,心中感慨。这玩意就像给他这个掉进服务器坟场的程序员,配了一个带漏洞扫描和系统诊断功能的超级U盘。
行进途中,他也尝试利用恢复了一些的规则编织能力,去接触和解析那些相对稳定、结构简单的规则碎片。在终端石板的辅助下,效率比他全盛时期在王庭内还要高上少许。他甚至成功地将几缕代表“坚固”和“隐匿”概念的微小规则碎片,编织成了一个临时的、覆盖在身体表面的薄弱伪装层,虽然防御力几乎为零,但至少能让他与周围死寂的环境更加融合,减少被可能存在的“危险”发现的概率。
同时,他也发现,在这个规则近乎凝固、能量极度稀薄的环境里,他精神力的恢复速度极其缓慢,远不如吸收那紫色结晶来得高效。那三颗结晶,恐怕是此地不知积攒了多少岁月才凝聚出的宝贝,被他一次性耗光了。
“得省着点用了。”他暗自告诫自己。
经过一段漫长而小心翼翼的跋涉(根据终端石板内部不稳定的计时器估算,大约相当于外界的七八个小时),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由无数扭曲金属管线和破碎水晶簇构成的、如同某种抽象艺术雕塑般的庞大结构。这就是“跨通道信息中转节点”。
但此刻,这个节点大部分区域都黯淡无光,布满了裂痕和锈蚀,显然早已停止了运转。只有节点最底部,一小块约一人高的区域,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能量波动,几根管线偶尔会闪烁一下微不可查的黯淡光芒。
陈珩靠近那尚存一丝活性的区域,将终端石板贴近。石板上的符号立刻剧烈闪烁起来,与那残存的节点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连接。
大量杂乱无章、破碎扭曲的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入石板的处理核心,也间接冲刷着陈珩的意识。
[……错误……连接中断……路径……不存在……]
[……警告……第3区段……结构失稳……崩塌率……]
[……残留信号……来自‘观测塔’……信息……残缺……‘它们’在……注视……]
[……能源核心……离线……备用……耗尽……]
[……古老协议……请求响应……无应答……]
[……检测到……非标准访问……权限……极低……]
信息支离破碎,大部分毫无价值,充斥着系统崩溃前的绝望与混乱。陈珩耐着性子,利用终端石板的过滤和整理功能,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
突然,一段相对完整、但带着强烈干扰条纹的历史记录影像碎片,被石板捕捉并还原出来——
影像的背景是一片浩瀚的、由无数规则线条与光点构成的虚空,那似乎是“深渊回廊”还未彻底崩坏时的景象。无数流光在不同的“通道”间穿梭,如同繁忙的数据网络。
然而,下一刻,影像剧烈抖动!视角仿佛是从某个正在遭受攻击的节点内部拍摄的。陈珩看到,虚空的深处,涌现出无边无际的、粘稠的、仿佛由纯粹“错误”与“混乱”构成的暗红色浪潮!那浪潮所过之处,规则的线条被扭曲、撕裂,光点哀鸣着熄灭,坚固的通道结构如同沙堡般崩塌!
这不是“边界侵蚀”!这更像是……某种系统级的病毒爆发或者逻辑炸弹被引爆!
紧接着,影像中闪过几个短暂的、模糊的“攻击者”的特写——那并非任何已知的诡异存在,而是一些……不断变幻形态、由无数流动的乱码和矛盾符号构成的、没有固定实体的影子!它们如同瘟疫,疯狂地感染、破坏着一切有序的结构!
就在影像即将被彻底干扰吞噬的最后一刻,一个冰冷、宏大、带着某种决绝意味的广播信号,强行穿透了混乱,响彻在即将崩塌的网络中:
[……最高权限指令……执行‘最终沉寂’协议……隔离感染区……放弃……非核心单元……启动……自毁……]
[……愿逻辑……永存……]
影像到此戛然而止,化为一片雪花。
陈珩站在原地,遍体生寒。
“深渊回廊”的毁灭,不是因为自然的规则崩坏,也不是因为“边界侵蚀”,而是因为一场战争!一场针对有序规则的、由某种“逻辑病毒”或者说“混乱实体”发起的战争!而这里的掌控者,最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物理隔离和自毁——来阻止感染的蔓延!
这解释了为什么这里的规则如此死寂,像是被格式化了一样!这是一种终极的消毒手段!
那么,“观测者”系统呢?它在这场战争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防御者?还是……这场灾难的源头之一?或者,它本身就是那个执行“最终沉寂”协议的“最高权限”?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让他对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更加毛骨悚然。
他继续在杂乱的信息流中翻找,希望能找到关于离开方法的线索,或者更多关于“逻辑病毒”和“观测者”的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过滤掉海量的垃圾信息后,终端石板终于捕捉到了一条相对清晰、似乎是在“最终沉寂”协议执行前,由某个维护AI发出的、指向所有尚存节点的广播信息副本:
[通告所有幸存单元:‘最终沉寂’协议已激活,主通道将于 [标准时 无法解析] 后彻底封闭。所有未被感染的维护通道将进入最低能耗休眠状态,等待可能的‘重启密钥’或‘外部净化信号’。重复,等待‘重启密钥’或‘外部净化信号’……]
[附:已知未被完全感染的维护通道列表(部分):第7通道(本通道)、第13通道、第29通道……状态:休眠离线。]
[警告:检测到‘混乱残留’(逻辑病毒衍生物)仍在部分废弃区域活动,极度危险!]
信息到此结束。
陈珩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重启密钥!外部净化信号!
这就是离开这里的希望!这个第七通道只是进入了休眠,并非完全毁灭!只要找到“重启密钥”或者发出“外部净化信号”,就有可能重新激活它,打开通往外界或者其他“未被感染”通道的出口!
而“混乱残留”(逻辑病毒衍生物)的存在,也解释了那份过时环境报告中提到的“危险”。看来,这场古老的战争,并未完全结束,还有一些“病毒”的残渣,在这片废墟中游荡。
他立刻在终端石板上查询关于“重启密钥”和“外部净化信号”的更多信息,但一无所获。这些显然是更高权限才能接触的核心机密。
不过,这条广播信息还提到了其他可能“未被完全感染”的通道,比如第13通道、第29通道!如果能到达那里,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甚至找到离开的方法!
他仔细研究石板上的结构图,寻找通往其他通道的路径。然而,地图显示,连接其他通道的“主数据总线”已经在“最终沉寂”协议中被物理切断或彻底封锁了。想要前往其他通道,几乎不可能。
难道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这个死寂的第七通道里,渺茫地等待那不知在何方的“密钥”或“信号”?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陈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怀中那枚锈迹斑斑的金属片。
“粘合代码”对它有反应……它上面刻着未知的文字……
这东西,会不会和所谓的“重启密钥”有关?或者,它本身,就是某种……权限令牌?
他拿出金属片,再次尝试将精神力注入,同时,下意识地,将终端石板也贴近了金属片。
就在石板与金属片接触的瞬间——
异变再生!
终端石板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芒!上面的所有符号都疯狂地跳动、重组!而那枚金属片,也第一次有了反应,表面的锈迹仿佛在光芒中微微消退,那个古老的词语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安抚规则的奇异波动!
[检测到……未知权限载体……正在尝试解析……]
[编码格式……无法识别……底层逻辑……存在高度共鸣……]
[推测:可能与‘重启密钥’相关……或为……更高层级权限凭证……]
[信息不足……无法进一步判断……]
[警告:权限载体激活可能吸引‘混乱残留’或其他未知风险!]
终端石板传递出急促的信息。
陈珩心中剧震!果然!这金属片来历非凡!
然而,还没等他仔细研究,终端石板突然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地图界面上,一个代表着高能量反应、不断闪烁着危险红光的点,正从通道的深处,以极快的速度,朝着他所在的中转节点大厅冲来!
是被金属片激活的波动吸引过来的?!
是“混乱残留”?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陈珩瞬间收起金属片和石板,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身上那层薄弱的规则伪装,同时身形暴退,迅速躲到了大厅边缘一根巨大的、断裂的金属支柱后面,屏住了呼吸,紧张地望向入口方向。
手中的终端石板,依旧在疯狂报警,地图上的红点越来越近……
刚刚看到一丝希望的曙光,致命的危险便已紧随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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