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轻轻一弹,梅核不偏不倚地落在“凤仪宫”三个字上,发出清脆的一响,像敲在人心上。小禄子屏住呼吸,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只听见那颗果核滚过图纸边缘,最后“嗒”地一声撞在烛台底座,像是给这间暗室画了个句号。
沈知意没动,指尖还压着那张印有私章痕迹的残页。她抬眼看向萧景渊,声音很平静:“他要是当堂揭发,就是跟国舅爷撕破脸。”
“那就撕。”秦凤瑶手一翻,剑柄已经稳稳落在掌心,“再拖下去,他们的火器都快造好了。”
“朝堂不是比武场。”沈知意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两人,“证据是够了,但递上去的人得够分量、够安全,还得有退路。不然,一个‘诬陷大臣’的罪名扣下来,整个文官集团都会寒心。”
萧景渊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所以不能是我,也不能是你。最好是个——谁都不会怀疑的老头子。”
沈知意点头,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八个字:“父当哭之,国贼在侧。”写完吹了吹墨迹,把纸条折得细细的,塞进一只空核桃壳里。
小禄子立刻上前接过,低声说:“奴才走周大人那条线,今晚就能送到老翰林府。”
“去吧。”沈知意合上暗格木匣,把桌上所有草图和残页收拢,用火漆封进一只乌木盒子,“明天早朝,他会出列。”
萧景渊靠回椅背,从袖子里摸出半块冷掉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老头子脾气倔,这一哭,半个皇宫都得听见。”
秦凤瑶冷笑:“哭就对了。越惨,皇上越信。”
天刚亮,金銮殿前百官列队。沈仲书拄着乌木拐杖,慢慢走进文官队伍。他今天穿的是旧青袍,补子边角都磨毛了,头上玉冠也没换新的,远远看着,像个告老还乡又被召回的老臣。
李嵩站在武官队列最前面,披着猩红披风,腰间的佩刀锃亮。他瞥了一眼沈仲书,嗤笑:“老东西,昨天还在咳血,今天倒有精神上朝?”
沈仲书没理他,只是闭了闭眼,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钟鼓齐鸣,皇帝升座。礼部尚书正要启奏农事,沈仲书忽然颤巍巍地走出队列,双膝一弯,跪在丹墀之下。
满殿震惊。
“臣,沈仲书,有密奏!”
他双手高举一封黄绢包裹的信函,手臂抖得厉害,声音却一字一顿:“臣年七十三,两朝元老,蒙先帝托孤,辅佐陛下。今日若不说出真相,九泉之下,无颜见先帝!”
皇帝皱眉:“沈卿起身说话。”
“臣不敢起!”沈仲书额头触地,“此奏若有半句虚言,臣愿当场自裁,以谢天下!”
大殿一片死寂。
李嵩脸色一沉,怒吼:“老匹夫!你敢血口喷人?!”
沈仲书不理他,缓缓展开信函,声音苍老却清晰:“国舅爷李嵩,勾结北狄,私购硫磺八百斤,经由内务府采买司转运,藏于西城黑秤巷聚义堂后院。所图者——非财非权,乃是谋害圣驾!”
“放屁!”李嵩暴跳如雷,拔刀出鞘三寸,“凭一张破纸就想定我罪?!”
“不止是纸。”沈仲书从怀中取出一张焦边图纸,双手捧起,“这是火器模具图样,工部老匠人王承业可辨真伪。另附配方残页,硝三倍,炭减半,威力倍增,但极易自燃——正与西山围猎当日南坡炸响之物一致!”
他顿了顿,又从袖中掏出一枚带刻痕的铁钉:“此钉出自京营兵械坊熔炉底部,与模具浇铸痕迹吻合。而熔炉登记簿上,记录为‘修灶台’所用。”
皇帝脸色骤变。
沈仲书继续道:“采买司副使私章,曾三次用于‘御膳炉灶改造’名义采购生铁、耐火土。经查,该副使是李德全远亲,每月受银三十两,由凤仪宫账房支取。”
“荒谬!”李嵩怒吼,“内务府的事你也敢查?!”
“臣查的不是内务府。”沈仲书猛然抬头,老泪纵横,“臣查的是江山社稷!是有人想用一把火,烧了这大曜的根基!”
他重重叩首,声音嘶哑:“陛下!若您不信,臣愿当场服下配方残粉,以命验毒!若臣言虚,立毙于殿前;若臣言实,请您彻查到底!”
满殿哗然。
皇帝猛地站起:“够了!”
沈仲书伏地不起,白发散乱,肩头微颤。
李嵩还想争辩,却被身旁太监拉住——皇帝眼神冰冷,已下令侍卫接管京营调令权。
退朝铃响,百官退散。沈仲书被人扶起时,腿几乎站不住,却仍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出金銮殿,没有回头一次。
东宫屋顶,萧景渊盘腿坐着,手里啃着鸭脖,骨头随手一抛,正好落进檐角陶盆。
小禄子气喘吁吁跑上来,抹了把汗:“殿下!老翰林当堂呈证,句句砸地有声,国舅爷差点拔刀砍人!皇上当场下令彻查,李嵩被软禁府中,兵符也被收了!”
萧景渊点点头,又咬了一口鸭脖:“我爹呢?”
“召了太子妃和侧妃明日御前陈情,现在……正在凤仪宫。”
凤仪宫内,铜镜碎了一地。
李月娥坐在妆台前,面前一片狼藉。翡翠簪断在梳齿间,金粉盒翻倒,胭脂蹭了半袖。她手指发抖,抓起一只玉镯就要摔,却被李公公拦住。
“娘娘息怒!十三皇子那边……还不知情。”
“他当然不知情!”李月娥猛地转身,一巴掌甩在萧景琰脸上,“蠢货!西山那次你说只是试马惊驾,原来是在试火器?!”
萧景琰捂着脸,嘴唇哆嗦:“母妃……我……我只是听舅舅说……让皇上吓一跳就行……”
“吓一跳?”李月娥冷笑,眼里泛出血丝,“你知道现在连采买司的账都被翻出来了吗?连李德全都被牵进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传话给李嵩,让他咬死不认,就说沈家伪造文书,报复当年科举落榜之仇。”
李公公低头应是,刚要退出,萧景琰突然开口:“母妃,要是……要是他们找到赌坊里的零件怎么办?”
李月娥瞳孔一缩。
“谁让你提赌坊的?!”她厉声喝道,“闭嘴!回你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一步!”
萧景琰踉跄后退,跌跌撞撞出了寝殿。
李月娥缓缓坐下,望着镜中破碎的脸。她伸手抚过裂痕,指尖划出一道血线。
偏殿里,沈知意将最后一份副本扔进火盆。纸页卷曲、焦黑,化作灰烬飘起。
秦凤瑶站在窗边,长剑出鞘三寸,剑尖轻颤,映着窗外一线天光。
“该收网了。”她说。
小禄子守在门外,手里攥着一封未拆的密报,指节发白。
屋顶上,萧景渊吃完最后一根鸭脖,拍了拍手。他仰头看了看天,云层厚重,压得很低。
他忽然笑了,低声说:“知意她爹这招‘一锤定音’……真绝。”
远处钟声响起,宫门缓缓关闭。
沈知意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提起朱笔,在空白奏折上写下第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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