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刚走进东宫的厨房,一股酸香扑面而来,是辣白菜在陶瓮里慢慢发酵的味道。他正打算掀开坛子看看腌得怎么样了,小禄子突然从廊下冲出来,差点撞翻他怀里那坛刚做好的酱瓜。
“殿下!出事了!”小禄子气喘吁吁地冲进偏殿,额角全是汗,发带都歪了,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像是从哪个大臣袖子里抢来的密信。他声音都在抖:“御史台……御史台递折子了!弹劾您呢!说您纵容侧妃当着皇上的面摔茶盏,有失体统,惊扰凤驾,罪责难逃!”
偏殿里安静极了,只有炉子上的小砂锅咕嘟咕嘟冒着泡,一缕酱香混着八角桂皮的味儿,在空中轻轻飘荡。萧景渊盘腿坐在矮榻上,面前摆着个敞口陶坛,坛口贴着“陈年酱菜”四个字。他正用一双乌木筷子,慢悠悠地搅着坛子里油亮亮的芥菜梗。
听到动静,他眼皮都没抬,只轻轻掀开坛盖,夹起一小块菜送进嘴里,细细嚼了几下,微微皱眉:“嗯……火候还差一点,酸压不住咸。”又顺手夹了块黄澄澄的萝卜条,对着阳光看了看,“三钱银一个的青瓷盏,碎得倒是挺干脆。”
小禄子瞪大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您……您就不急吗?这可是御史台啊!一封奏折就能闹得天翻地覆!太后前两天还说您‘日渐懈怠’,现在又出这种事,万一皇上动怒,责罚下来……”
萧景渊这才抬眼,懒洋洋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急什么?我要是慌慌张张跑去请罪,反倒显得我心虚。”他把筷子放下,往后一靠,闭眼深吸一口气,“贵妃巴不得我们吵起来,她好坐山观虎斗,看我失仪、侧妃跋扈、父皇震怒,一家子乱成粥。我要是跳脚,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小禄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打断。门外,宫女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热腾腾的豆花,撒了葱花、虾皮,还有一勺红油,香气扑鼻。
“殿下,这是刚刚新磨的,殿下要的辣子也备好了。”宫女轻声说。
“好。”萧景渊睁开眼,接过碗,拿银勺轻轻搅了搅,白嫩的豆花微微颤动,像春水初融。他吹了口气,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眯起眼,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叫日子。”
小禄子看着他那副“天塌下来也要先吃完这碗豆花”的模样,心里堵得慌,却又说不出话来。他知道这位主子一点都不蠢,相反,聪明得很,可偏偏把这份聪明全用来躲懒、装糊涂。朝中骂他“庸懦无为”,宫里传他“不堪大任”,可他倒好,每天想的不是政事,而是哪家的酱菜入味,哪坛腐乳该翻缸。
“殿下,侧妃那边……也派人来问消息了。”小禄子低声补了一句。
“哦?”萧景渊挑眉,“她说什么?”
“她说……‘既然摔了,就不怕再摔第二个’。”
他听了反而笑了,眼角都弯了起来:“这丫头,脾气跟我学得一模一样。”放下碗,擦了擦嘴,懒洋洋道:“让她安心歇着,就说我说的,‘砸得好,省得下次我亲自砸’。”
小禄子差点一头栽地上。
外头阳光正好,照得琉璃瓦金光闪闪,殿前铜鹤静静伫立,仿佛世间纷争都与它无关。而在这片宁静之下,一场由一只茶盏掀起的风波,正悄悄蔓延到六部九卿的案头。
可萧景渊已经重新埋头于他的酱菜坛子里,筷子轻拨,像是在拨弄命运的线,只不过,他拨得太随意,仿佛那根线,早就断了,他也懒得接。
话音刚落,一名内侍匆匆赶来,说是陛下正在御书房看弹劾奏章,召太子立刻过去。
萧景渊擦了擦嘴,起身就走,边走边对小禄子说:“去太子妃那里拿本月开支簿子,就说孤去‘请罪’了。”
小禄子追在后面喊:“您带账本干嘛?”
“报损耗啊。”他头也不回,“碎了一个茶盏,总得记一笔吧?”
御书房外,太监们低头肃立。萧景渊整了整衣袍,抱着账本推门而入,低头规规矩矩行礼。
皇帝坐在龙案后,面前摊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奏折,脸色阴沉。见他进来,冷冷道:“你可知罪?”
萧景渊把账本呈在手上,翻开一页,指尖点着一行字:“父皇,儿臣正要汇报,上月东宫采买青瓷缠枝莲纹盏十二只,单价三钱银,实耗一只,已列入‘日常损耗’项下。”
皇帝皱眉:“你就为这个来的?”
“是啊。”他一脸认真,“那盏口裂得整齐,断面干净,瑶……侧妃出手利落,姿态漂亮,儿臣看着还挺顺眼。能不能再摔几个?换不同花色的,凑一套?”
满殿寂静。
皇帝瞪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指着他,又气又笑:“你、你……滚回去抄十遍《论语》!明天中午前交上来!”
“儿臣,遵旨。”萧景渊恭敬行礼,退后两步,忽然又抬头,“父皇,那损耗额度能不能适当上调?以后要是再有类似情况,就不用报备。”
“出去!”皇帝拍案而起,却忍不住嘴角抽动。
萧景渊走出御书房,脚步轻快。刚拐过回廊,就看见沈知意从偏殿走来,手里捧着一卷文书。
“夫君。”她轻声唤他,眼神清亮,“你从父皇那儿回来了?”
“嗯。”他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说了几句闲话,被罚抄书。”
沈知意抿嘴一笑:“可不止闲话。那一句‘再摔几个’,明天整个朝廷都要传遍了。那些言官想拿你治家不严做文章,结果被你当笑话讲给皇上听,脸都丢尽了。”
“我本来就没打算认真。”他耸耸肩,“反正他们爱参就参,我就当听个响。”
她点点头,把手中文书递给他:“这是今天各司报上来的东宫用度明细,你拿回去看看。特别是‘器皿损耗’那栏,我做了些批注。”
萧景渊接过,随口道:“你总是能把琐事理得明明白白。”
“小事里藏着大事。”她低声说,“明天午时前后,吏部可能会有人参十三皇子私自调用宫中织造局的绣缎,用来装饰府邸门窗帘幕。”
他脚步一顿:“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她眸光一闪,“是有人看不过去了。我只是顺水推舟,在账本里留了个记号,方便他们查证。”
萧景渊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呀,嘴上说着不管朝争,背地里早就布好局了。”
“我只是帮你把戏唱全。”她抬眼看他,“你说要再摔几个茶盏,那我们也让他们摔一摔,摔出点名堂来。”
他点头,将文书收进袖中:“那你继续写,写详细些。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东宫这点破事都能上折子,别的地方更不该藏着掖着。”
“放心。”她唇角微扬,“明早这份账本,我会让小禄子亲手送回你案头。”
夜深了,东宫书房的灯还亮着。
沈知意独自坐在灯下,提笔在账本末页空白处写下一行小字:“织造局三月出库云锦八匹,登记用途为‘修补乾清宫帷帐’,实则四匹转运十三皇子府西厢,余者暂存贵妃兄李嵩别院库房,封条编号丙七。”
她轻轻吹干墨迹,小心地把纸条夹进“器皿损耗”那一页,压在“碎盏一只,银三钱”那行字下面。
窗外风起,烛火晃了一下。
她合上账本,低声道:“该轮到他们慌了。”
第二天一早,小禄子捧着账本穿过宫道,脚步稳稳当当。
御史台值房里,一名年轻给事中正在整理早朝奏疏。他翻开一本旧档,忽然停住。
“等等……这损耗记录怎么和实物对不上?”他抽出一张单据核对库房清单,“东宫上月申领瓷器十二件,账面上怎么只记毁损一件?剩下的十一件去哪儿了?”
他正要细查,门外传来通报声。
“吏部周大人求见!”
他只好收起疑问,起身迎接。
与此同时,萧景渊躺在东宫后院的藤椅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眯眼望着天空。
小禄子跑过来,把账本放在石桌上:“娘娘说,昨夜写的都夹好了。”
“嗯。”他懒洋洋伸出手,“给我剥个橘子。”
小禄子剥好递过去,犹豫道:“殿下,今早宫里传话,说十三皇子府昨夜连夜撤下了新挂的帘子。”
萧景渊咬了一口橘子,汁水溅到袖口。
他拿帕子擦了擦,笑了:“这么快就动手了?看来有人比我更怕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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