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风波
恩科取才的诏书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沉寂已久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大明的每一个角落。正如朱由检所预料,争议与阻力如影随形,但与此同时,希望与期待也在那些被主流科举边缘化的人群中悄然滋生。
礼部衙门前所未有地忙碌起来,前来咨询“实务科”与“格物科”详情的士子络绎不绝。他们中有关心实务、熟悉刑名的中年幕僚,有家传技艺、精通算学的工匠子弟,甚至还有一些对传入大明的泰西学问充满好奇的年轻书生。他们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不同于传统科举士子的光芒——那是对实用知识的渴求,以及对一条崭新出路的期盼。
然而,阳光之下必有阴影。这股新生的涌动,深深刺痛了以魏忠贤为首的守旧势力。在他们看来,这不仅是皇帝在挑战千百年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铁律,更是在试图绕过他们赖以生存的科举体系,培植属于自己的势力。这比设立一个格物院,性质要严重得多!
反击,迅疾而阴狠。
首先是在舆论上。依附于阉党的御史、给事中们,再次充当了急先锋。他们不敢直接否定皇帝开设恩科的旨意,却将矛头集中对准了“实务”与“格物”二科。
“陛下,实务、格物二科,所考皆非圣贤之道,若使此辈幸进,恐使士子舍本逐末,轻视经义,动摇国本啊!”
“匠作之术,商贾之算,岂能登庙堂之上?若以此取士,则朝堂之上,岂非成了工匠市侩聚集之所?斯文扫地,国将不国!”
“臣闻,已有不少士子受其蛊惑,荒废经义,转而钻研那些奇技淫巧,长此以往,孔孟之道谁人传承?”
言辞激烈,忧心忡忡,仿佛大明江山下一刻就要因为这两科而倾覆。同时,在士林之中,各种流言蜚语也开始蔓延。有人说考中此二科者,虽授官职,却只能为“浊流”,永无升迁之日;有人说这是皇帝身边小人蛊惑圣心,意图紊乱朝纲;更有甚者,将此举与之前的“天象示警”联系起来,暗示这是上天对皇帝“不遵祖制”的又一次警告。
一时间,京城舆论纷纷扰扰,许多原本对二科感兴趣的士子,在家族和师友的压力下,开始动摇、退缩。
紧接着,更具体的打压接踵而至。
这一日,徐光启忧心忡忡地入宫觐见。
“陛下,”徐光启面带愤懑与无奈,“老臣根据陛下旨意,正在拟定格物科的考核纲要与推荐书目。然而,礼部以‘需统筹兼顾,符合规制’为由,迟迟不予核准。所需相关算学、工艺书籍,老臣开出清单,请求调阅翰林院、国子监藏书,亦被以各种借口拖延。更有甚者……”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老臣听闻,都察院已收到多份匿名投书,污蔑老臣借编订考纲之机,结党营私,夹带‘泰西邪说’,其心叵测!恐……恐不日将有正式弹章呈上!”
朱由检眼神一冷。果然来了!他们不敢直接攻击皇帝,便将火力集中到了具体执行者徐光启身上。这是要斩断他推行新政的臂膀!
“先生不必担忧。”朱由检沉声道,“些许宵小之辈的诽谤,动摇不了朕对先生的信任。考纲之事,他们拖延不了多久。至于书籍……”他略一沉吟,“朕之内帑,如今尚算宽裕。先生可列出急需之书,朕让王承恩派人去民间搜购,或直接向那些泰西传教士求购。他们能挡得住官方渠道,还能挡得住朕用私财购书不成?”
徐光启闻言,心中稍安,感激道:“陛下信重,老臣感激涕零!只是……如今外界物议沸腾,对报名应试二科的士子颇多压力,长此以往,恐无人敢来应试,这恩科……恐有名无实啊。”
这正是朱由检最担心的问题。他需要的是真正的人才,而不是被舆论吓退的懦夫。
“此事朕自有计较。”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们不是喜欢用舆论吗?那朕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舆论’!”
他立刻召见了王承恩和李若琏。
“李卿,你手下那些人,可曾查到些什么?”朱由检直接问道。他指的是之前让李若琏暗中调查那些跳得最欢的反对派官员的底细。
李若琏精神一振,禀报道:“回陛下,已有眉目!都察院那位叫得最响的御史周维持,其胞弟在通州欺行霸市,强占民田,逼死人命,苦主状子已递到顺天府,却被其利用职权压下!证据确凿!还有礼部那位极力阻挠考纲的郎中,其子去年乡试舞弊,亦是臣等找到了当时被收买的考官,拿到了口供!”
“好!”朱由检一拍御案,“不必呈送司法,将这些罪证,给朕巧妙地‘泄露’出去!让京城的大小酒楼、茶肆、书坊,都在‘无意中’谈论这些道貌岸然之辈的龌龊勾当!朕倒要看看,当他们自己屁股底下都不干净的时候,还有什么脸面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责别人!”
“臣,明白!”李若琏心领神会,这是要用舆论反击舆论,用敌人的污点来转移视线,并打击其公信力。
“王伴伴,”朱由检又看向王承恩,“你通过曹化淳那边的‘内市’渠道,放出风去。凡此次恩科,无论经义、实务、格物,只要中试者,朕将不吝赏赐,并优先擢用于要害部门,如格物院、户部清吏司、工部军器局等!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求才若渴,跟着朕,有前途,有厚赏!”
“老奴遵旨!”王承恩立刻领命。
一场不见硝烟的舆论战,在朱由检的亲自指挥下,悄然打响。
几天之内,关于周维持等人及其家属的种种劣迹,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在京城各个角落流传开来。细节详实,有鼻子有眼,引得百姓议论纷纷,士林一片哗然。原本气势汹汹攻击新政的言官们,顿时陷入了尴尬境地,自身难保,攻击的力度顿时减弱了大半。
与此同时,皇帝将重用恩科人才的信号也明确释放出去。那些原本犹豫的实学之士,看到皇帝如此坚决的态度和实实在在的承诺,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报名应试实务、格物二科的人数,在经过短暂的下跌后,竟开始逆势回升,甚至比之前更加踊跃!
乾清宫内,朱由检听着王承恩和李若琏关于外界舆论变化的汇报,嘴角泛起一丝冷峻的笑意。
“想跟朕玩这一套?他们还嫩了点。”他走到窗前,望着西苑的方向,“徐先生那边,考纲和书目必须尽快确定下来。告诉他们,朕给他们撑腰,让他们放手去干!”
恩科的风波,在朱由检强硬而巧妙的反击下,暂时被压制下去。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朱由检知道,旧的利益集团绝不会轻易放弃这块蛋糕,更大的冲突,必然会在考试之后,在授官任职之时爆发。
但他无所畏惧。通过这场风波,他不仅初步扭转了舆论,更清晰地看到了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中间力量,哪些人是必须铲除的顽固敌人。
“人才的争夺,是根本的争夺。”他轻声自语,眼神锐利如鹰,“朕不仅要开这一科,未来,还要让这‘实务’与‘格物’之学,成为与经义并驾齐驱的显学!这大明的天,该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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