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的战术调整,如同阴云般迅速笼罩了整个蓟镇。石门口棱堡前短暂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立体、也更为险恶的战争态势。
就在石门口正面,后金军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却又极难对付的方式,重新展开攻势。数以百计加固了多层湿牛皮、甚至覆盖了泥土的厚重楯车,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在汉军旗和蒙古步兵的推动下,缓缓向着棱堡外围的壕沟碾来。楯车之后,是大量背负土袋的步兵,他们躲在车体的阴影下,试图一点点填平那些致命的沟壑。与此同时,后金营中所有能搜集到的火炮,从沉重的红衣大炮到轻便的虎蹲炮,都被集中起来,对着石门口棱堡,尤其是东北角那个最为突出的三角堡,开始了持续而凌乱的轰击。炮弹砸在包覆着泥土和草袋的棱堡外墙上,发出沉闷的巨响,虽难以直接摧毁坚固的堡体,但那连绵不绝的震动和四处飞溅的碎石,无疑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不断的伤亡。
“注意避炮!各炮位,优先打掉那些推楯车的鞑子!”孙应元在弥漫的硝烟中嘶声下令。棱堡内的新军炮兵们顶着不断落下的炮弹,奋力还击,实心弹呼啸着砸向楯车群,霰弹则如同冰雹般扫向暴露的步兵。燧发枪的轮射也从未停歇,精准地狙杀着任何敢于脱离楯车掩护的敌人。战斗陷入了残酷的消耗战,每一寸土地的争夺都伴随着鲜血与生命的流逝。
然而,真正的威胁并非来自正面。就在石门口战事正酣之际,由阿巴泰和济尔哈朗率领的数千后金精锐骑兵,如同两股致命的铁流,凭借其强大的机动性,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明军防线的间隙,成功地绕过了石门口——蓟州主轴防线,如同利刃般插向了防御相对空虚的蓟州以南地区!
塘报如同雪片般飞向孙应元的指挥所和蓟州城内的袁崇焕帅府。
“报!建奴大队骑兵出现于蓟州东南五十里之马伸桥,守军寡不敌众,寨堡被破,粮草被焚!”
“急报!一股鞑骑约千人,窜至三河县境,沿途村落遭劫掠,百姓死伤惨重!”
“蓟州西南发现建奴游骑,疑为其哨探,恐有大股敌军跟进!”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后金骑兵充分发挥其来去如风的特点,避实击虚,专门攻击明军防守薄弱的屯堡、村镇,焚烧粮草,掳掠人口牲畜,甚至一度逼近漕运要地通州方向,引起了后方极大的恐慌。朝廷催促进兵、救援的旨意也一道紧似一道地传来。
蓟州城西,关宁军大营。
袁崇焕面色铁青地看着地图上那几支代表后金迂回骑兵的箭头,拳头重重砸在案上:“皇太极好狡诈!正面佯攻牵制,偏师迂回肆虐!这是要逼我出战!”
副将何可纲急声道:“督师!不能再等了!若任由建奴在我京畿之地烧杀抢掠,朝廷怪罪下来,我等如何担当?且后方震动,军心亦会不稳!当速派铁骑,截击这股鞑虏!”
其他关宁将领也纷纷请战,群情激昂。他们无法忍受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后方耀武扬威。
而石门口棱堡内,孙应元同样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后方的惨状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堡内,士兵们虽然纪律严明,但不少人面露忧色,担心家乡亲眷的安危。更有来自蓟州和朝廷的文书,或明或暗地催促他“伺机出击”,“策应友军”,“勿使建奴猖獗”。
“总镇,袁督师那边恐怕要动了。我们……是否派兵出堡,侧击一下正面的建奴,以作牵制?”一名司长试探着问道。
孙应元站在了望孔前,望着外面依旧密密麻麻的楯车和不断开火的后金炮阵,缓缓摇头,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异常坚定:“不可。皇太极正希望我们出去。正面之敌看似在攻,实则为守,目的就是牢牢吸住我军主力。我军一旦离开棱堡掩护,在野战中面对建奴骑兵与正面步兵夹击,凶多吉少。陛下的嘱托是守住此地,稳固防线,我们不能因小失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灼,下令道:“传令下去,各堡坚守原位,加强警戒,防止建奴正面趁机猛攻!另,从预备队中抽调两个精锐哨,配足弹药,由周擎苍率领,即刻出发,沿堡群侧后小路,向南搜索前进!你们的任务不是与建奴大队硬拼,是侦察敌骑动向,遇小股则歼之,遇大股则迟滞骚扰,并尽力掩护、引导溃散百姓向安全地带转移!记住,保全自身为要,不可浪战!”
“末将遵命!”周擎苍肃然领命,立刻点兵出发。这是新军成军以来,第一次脱离坚固工事,以较小规模在复杂地域执行机动任务。
就在周擎苍率部离开后不久,蓟州方向,关宁军大营营门洞开,袁崇焕亲率超过五千关宁铁骑,如同决堤洪流,滚滚而出,径直杀向塘报中显示的、阿巴泰骑兵活动最为猖獗的区域!袁崇焕终究无法坐视后方糜烂,也无法承受朝廷的压力,他决定以关宁铁骑的雷霆之势,扫荡这支敢于深入的孤军。
战场形势瞬间变得无比复杂。石门口正面,攻防消耗战仍在继续;蓟州以南广阔区域,关宁铁骑与后金迂回骑兵即将展开激烈的追逐与碰撞;而周擎苍率领的新军小分队,则如同灵活的匕首,游弋在战场边缘,执行着侦察、骚扰与救援任务。
皇太极很快接到了袁崇焕主力出动的消息,他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露出一丝计谋得逞的冷笑。
“袁蛮子果然沉不住气了!传令阿巴泰、济尔哈朗,不必与关宁铁骑硬拼,利用骑兵机动,与其周旋,将其引向预设战场!再令正面各部,加强攻势,务必死死缠住孙应元,绝不能让其分兵救援袁崇焕!”
“嗻!”
战争的主动权,似乎因为皇太极这招狠辣的“迂回”,而开始悄然转移。明军被迫在多条战线上同时应对,原本相对稳固的防御体系,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孙应元固守棱堡,如同中流砥柱,却难免独木难支之感;袁崇焕挥师出击,气势如虹,却已落入对手算计之中。
整个蓟镇战局,因为后金骑兵这一次成功的迂回渗透,被彻底激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也更加血腥残酷。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但最终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是否会再次互换,犹未可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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