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四年的冬季，寒流席卷北国，冰雪覆盖了京畿。然而，在遥远的南方，位于赤道附近的巴达维亚（今雅加达），气候却依旧炎热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香料、汗水和海风混杂的独特气味。这座由荷兰东印度公司一手建立并经营起来的东方总部，此刻正笼罩在一种与闷热天气相似的焦灼不安之中。
总督府邸，一座试图模仿欧洲风格却又不得不适应热带环境的坚固石制建筑内，东印度公司总督扬·皮特斯佐恩·科恩，正眉头紧锁地阅读着面前一叠厚厚的报告。这位以强硬、精明和冷酷着称的公司舵手，此刻脸上却少见地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报告来自公司在远东的各个商馆和巡逻舰队，内容惊人地一致：大明帝国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决心，强化其海上力量。
一份来自日本平户商馆的报告提到，郑芝龙麾下的武装商船数量似乎在增加，并且部分船只的样式与以往不同，疑似在进行某种改进或标准化。
另一份来自与大明沿海私商接触的线报则称，在福建马尾，一个规模庞大的“讲武堂”正在兴建，专门培养海军军官，而且教授的科目不仅包括传统的航海术，还有西方式的数学、几何甚至炮术。
最让科恩感到不安的，是几份来自巡逻台湾海峡的舰长报告。他们观察到，有不明身份的明国船只（后来被证实是海图测量队）在澎湖列岛和台湾西海岸附近频繁出没，进行着细致的水文测量，这种行为的目的不言而喻——为未来的军事行动做准备。更有甚者，有了望手声称在远距离瞥见过一艘“冒着黑烟、两侧有巨大轮子”的奇特明国船只，虽然无法确认，但这个描述足以让科恩联想到一些关于明国皇帝正在推动“格物”技术的模糊传闻。
“先生们，”科恩放下报告，抬起头，看向坐在长桌两侧的公司高级官员和舰队司令们，声音低沉，“我们可能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明国的新皇帝，似乎并不满足于像他的祖先那样，仅仅守护他的陆地疆界。他正在试图将手伸向海洋，而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所在的福尔摩沙（台湾）！”
议事厅内一阵骚动。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台湾对于东印度公司的重要性。这座岛屿不仅是与中国、日本贸易的重要中转站，其本身出产的鹿皮、砂糖也价值不菲。热兰遮城和普罗民遮城（赤嵌城）更是公司在远东仅次于巴达维亚的重要据点。失去台湾，意味着公司在东亚的贸易网络将被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损失难以估量。
“总督阁下，”一位舰队司令开口道，“明国人的海军，不过是一些落后的舢板和福船，依靠郑芝龙那样的海盗头子撑门面。即便他们有所改进，难道能与我们经验丰富、装备精良的舰队抗衡吗？”
科恩摇了摇头，目光锐利：“不要低估我们的对手，尤其是当这个对手是一个拥有近乎无限人力物力，并且由一个似乎懂得吸取教训、锐意改革的年轻君主领导时的庞大帝国！郑芝龙的海盗舰队确实不足为惧，但如果这支力量被整合到一个现代化的国家海军体系中，再加上明国皇帝正在推进的那些我们尚不完全了解的‘格物’技术，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拿起一份关于大明内部改革的简报：“看看这个皇帝在国内都做了些什么：整顿财政，发行新的货币，建立皇家工坊，推广所谓的‘实学’……他展现出的决断力和行动力，远超近百年来的任何一位明国君主。他不是一个可以轻易糊弄或者用几艘战舰就能吓退的人。”
科恩站起身，走到悬挂着远东地图的墙壁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台湾的位置上：“我们不能坐视明国完成他们的海军建设和对台湾的作战准备。必须采取行动！”
他沉吟片刻，下达了指令：
“首先，立即以我的名义，给福尔摩沙长官揆一写信。命令他立刻加强热兰遮城和普罗民遮城的防御，检查所有炮位，储备足够的弹药和粮食，提高警戒级别。同时，让他设法与当地土着部落维持良好关系，必要时可以给予更多好处，确保他们不会倒向明国人。”
“其次，”科恩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需要试探一下这位明国皇帝的真正意图和底线。立刻组织一个使团，携带我的亲笔信和合适的礼物（包括一些能展现我们科技水平的物品，如精密钟表、望远镜等），前往北京，请求觐见大明皇帝。”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一些人感到意外。一位官员迟疑道：“总督阁下，在这种紧张时刻派出使团，明国人会接受吗？他们会不会认为这是示弱？”
科恩冷笑一声：“这既是示弱，也是试探。我们要向明国皇帝表达我们‘和平’的意愿，强调公司在福尔摩沙的存在只是为了便利的贸易，并非军事占领，希望维持现状。通过谈判，也许能拖延时间，或者摸清他们的虚实。同时，使团要仔细观察明国北方的状况，他们的军队，他们的工业，尤其是那位皇帝……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对手。”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当然，和平的橄榄枝必须与坚船利炮并举。使团出发的同时，命令我们在远东的所有战舰，提高战备等级，加强在福尔摩沙海峡和马六甲海峡的巡逻。要让明国人知道，东印度公司有决心也有能力保卫自己的利益！”
一封信件从巴达维亚发出，驶向风雨飘摇的台湾。另一支打着和平旗号，实则肩负着窥探与拖延使命的使团，也开始筹备北上。
寒冷的北风与湿热的信风，仿佛都感受到了这股源自东西方两大势力在远东碰撞前夜所激荡起的暗流。一场跨越海洋的外交博弈与军事对峙，就此拉开了序幕。
---
(本章完)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崇祯：我的大明工业帝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