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喘息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沉重地刮擦着人的耳膜,带着浓烈的腥气从洞口涌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石室。那缓慢却坚定的摩擦声越来越近,仿佛死神的脚步,敲击在谢灼华和冯敬的心头。
冯敬横刀立于洞口,背脊紧绷如铁,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滑落,但他眼神决绝,寸步不让。
谢灼华背贴冰冷的石壁,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碎裂。手中那支碧绿玉簪滚烫无比,与赤玉的共鸣愈发强烈,仿佛在催促着她做出抉择。是冒险使用这能控制怪物的“钥之引”,还是……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石台上那本摊开的陌生册子上——守护者记录父亲谢擎“欲行险策”却被打断的那一页!
一定有线索!父亲和那位守护者在此谋划,绝不会不留下后手!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她猛地扑回石台,手指不顾一切地快速翻动册子后面的页张。纸张哗啦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有了!
就在后面一页极其不起眼的夹缝处,几乎与纸张纹理融为一体,有一行用极细墨笔写下、几乎被岁月磨平的蝇头小字!那字迹潦草匆忙,却带着她熟悉的、父亲谢擎特有的笔锋!
“……石台左下三寸,用力按压,暗启甬道,直通‘星殒之地’……慎用!恐有……”
后面的字迹彻底模糊,无法辨认!
石台左下三寸!
谢灼华几乎是扑到石台左侧,手指颤抖却精准地量出位置,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下按去!
“咔哒……嘎吱……”
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从石台底部传来!紧接着,石台旁边原本严丝合缝的地面,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猛地向下沉陷,然后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土腥气的风从洞口中倒灌而出!
生路!
“冯叔叔!这里!”谢灼华急声喊道。
几乎就在她喊出声的同一瞬间——
“吼!!!”
一声压抑着无尽狂暴与饥饿的低吼在洞口炸响!
一只覆盖着幽蓝鳞片、大如磨盘、狰狞无比的巨爪,猛地扒住了洞口的边缘!锋利的指甲如同弯曲的镰刀,深深抠进岩石之中,碎石四溅!
紧接着,一颗庞大、覆盖着同样幽蓝鳞片的头颅,缓缓探入了洞口!
那双毫无感情、冰冷如同万载寒冰的巨大竖瞳,在黑暗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精准地锁定了石室中的两人!尤其是谢灼华手中那支发烫的玉簪!
是冰渊下的那头“魇根”!它竟然挣脱了部分封印,找到了这里!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谢灼华此刻却异常清醒!
“走!”她对着冯敬嘶声喊道,同时毫不犹豫地将那支滚烫的玉簪,向着怪物的方向虚晃一下!
“嗡!”
玉簪碧光一闪,那怪物的动作猛地一滞,竖瞳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迷茫与挣扎,发出一声困惑而焦躁的低吼,扒住洞口的巨爪微微松动。
就是现在!
冯敬反应极快,不再恋战,猛地向后一退,一把拉住谢灼华,两人毫不犹豫地跳入了那刚刚开启的漆黑甬道!
“轰!”
就在两人跳入的刹那,那只巨爪似乎摆脱了玉簪的干扰,带着滔天怒火狠狠拍落!重重砸在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石台瞬间四分五裂,那本摊开的册子和青铜灯盏化作齑粉!
碎石和烟尘弥漫,怪物愤怒的咆哮和撞击声从头顶传来,整个甬道都在剧烈震颤,但那条滑开的石板却在机括作用下,迅速而沉重地重新闭合,将恐怖的声音和气息隔绝在外!
眼前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只有两人粗重惊恐的喘息声,以及谢灼华手中赤玉散发的微弱光芒。
他们沿着陡峭湿滑的石阶向下滑落了很长一段距离,才终于踉跄着落到实地。
冯敬迅速晃亮火折子,微光勉强照亮四周。这是一条狭窄逼仄的向下甬道,仅容一人弯腰通行,四壁开凿粗糙,布满苔藓,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浓的土腥味。
暂时安全了。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袭来,两人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大口喘息,久久无法言语。
刚才那一幕,实在太过惊险。若非父亲留下的这行小字,他们此刻已是那怪物爪下亡魂。
“星殒之地……”谢灼华喃喃自语,回忆着父亲字迹中提到的这个名字。这又是什么地方?与“隼墟”是何关系?父亲为何叮嘱“慎用”?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簪,簪体温润,云雀衔珠的造型栩栩如生。这就是能短暂控制那恐怖怪物的“钥之引”?那位守护者又去了哪里进行所谓的“最后一搏”?
还有皇帝那份问罪残页……谢家前朝余孽的指控……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休息片刻,两人不敢在此久留,谁知道那怪物会不会找到其他方法进来。
冯敬在前,谢灼华紧随其后,沿着这条唯一向下的甬道小心翼翼前行。
甬道曲折向下,似乎没有尽头。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些许微弱的光亮,并非火光,而是一种柔和的、仿佛某种矿物发出的天然幽光。
甬道也开始变得宽阔起来。
走出甬道口,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竟然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之中!溶洞顶端垂下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钟乳石,将整个空间照亮。溶洞中央,是一片平静无波的黑色地下湖,湖水深不见底。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湖泊对岸。
那里,并非自然的岩壁,而是一片明显经过人工修葺的、高耸的黑色石台。石台之上,竟然整齐地林立着数十尊真人大小的黑色岩石雕像!
这些雕像并非帝王将相,也非神佛鬼怪,而是一个个身穿不同样式铠甲、披风飞扬的将军形象!他们的面容被雕刻得模糊不清,但每一个都保持着不同的战斗或守护姿态,沉默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支亘古存在的幽灵军队,守卫着这片地下湖泊。
一股肃穆、苍凉、而又无比壮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冯敬的声音带着震撼。
谢灼华的目光扫过那些雕像,心脏猛地一跳!她在这些雕像的铠甲和披风上,看到了熟悉的飞云与长枪纹饰!虽然更加古老,但那绝对是云枪卫的标记!
这些雕像,雕刻的是历代云枪卫的统领?谢家世代守护此地的先辈?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石台的最中央。
那里,矗立着一尊最为高大、也最为残破的雕像。这尊雕像的铠甲样式最为古老,破损也最为严重,半边身躯甚至已经崩塌,但它依旧保持着昂首向天的姿态,手中举着一柄断裂的长枪,直指溶洞顶端。
而在这尊残破雕像的脚下,并非空无一物。
那里,竟然摆放着一副早已锈蚀斑斑、甚至有些变形的青铜甲胄!甲胄样式古朴,与那雕像所穿的颇为相似,仿佛是从雕像身上脱落下来的一般。
甲胄旁边,还放着一柄同样锈蚀严重、却依旧能看出其不凡造型的断剑。
而在那副青铜甲胄的胸前,被人用利器,深深地刻下了一个标记。
一柄长枪,刺穿一朵云纹。
云枪卫的标记!但与阿庚和之前洞外看到的都不同,这个标记更加古老、更加遒劲,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死之气。
标记下方,还有两行稍小、却依旧清晰可辨的字迹,那字迹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苍凉,谢灼华一眼认出——与石室中那本册子、那朱批同源!是那位守护者的笔迹!
“谢擎贤弟,最终亦选择于此长眠。”
“守望终结,薪火……殆绝乎?”
谢灼华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下去!
父亲……最终选择于此长眠?!
这副甲胄……是父亲的?!他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来到了这里?!那具她亲眼所见下葬的遗体……
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只能一步步,如同梦游般,走向那副锈蚀的甲胄。
走得近了,她才看清,那甲胄并非随意摆放。它被小心地安置着,在甲胄的心口位置,放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玄铁令牌。
令牌上没有任何花纹,只刻着一个古老的篆字——
“隼”。
而就在谢灼华的目光接触到那枚玄铁令牌的瞬间——
她怀中那本真正的父亲血书,以及那枚鹰扬虎符,突然毫无征兆地同时剧烈震颤、发烫!仿佛遇到了血脉相连之物,发出了悲鸣般的共鸣!
与此同时,那片平静的黑色湖面,毫无征兆地荡漾起层层涟漪。
湖心深处,一点幽蓝的光芒,缓缓亮起。
并且,正在逐渐变大、上升。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这共鸣惊醒,从湖底深处……浮上来。
湖心幽蓝光芒迅速扩大,水面沸腾般翻涌!一个庞大黑影破水而出,带起漫天水花!那并非“魇根”,而是一艘巨大无比、造型古朴、通体由某种幽蓝金属铸造的古老战船!战船斑驳破损,船帆早已腐烂,但船首像却是一尊展翅欲飞的黑隼雕像,隼目闪烁着冰冷的红光!战船甲板上,影影绰绰,似乎立着许多身披黑色甲骨、无声无息的士兵身影!而在船头最高处,一面残破的黑色战旗之下,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他身着与岸边甲胄相似的青铜战甲,身姿挺拔,面容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唯有手中所持的一柄断枪,与那残破雕像手中的,一模一样!谢灼华手中的赤玉与虎符震颤欲裂,父亲的血书自动翻飞,最终停留在最后一页——那里,有一行她从未发现过的、被干涸血渍掩盖的小字:“……若见‘隼舟’,即见真相。然,真相之苦,尤胜万死……吾儿……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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