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
沉闷而干涩的摩擦声,在死寂的青铜通道中突兀地响起,如同某种沉睡巨兽正在缓缓活动僵硬的关节。声音的来源,正是通道尽头,那座幽蓝光芒笼罩下的巨大祭坛,以及祭坛之上,那具遍布古老纹路的青铜棺椁!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厚重无比、看似与棺体浑然一体的青铜棺盖,竟自行向后滑开了一道约莫一掌宽的漆黑缝隙!
没有机关转动的巨响,只有这种令人牙酸的、仿佛违背了物理常理的缓慢移动。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随着缝隙的开启,如同沉睡了万年的叹息般,从棺内弥漫而出。那并非腐臭,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苍凉、混合着星辰尘埃与冰冷金属的味道,仿佛来自时间的起点,宇宙的深处。这股气息所过之处,连空气中流淌的幽蓝光芒都似乎为之凝滞、黯淡了一瞬!
首当其冲的白袍人,脸上那万年不变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温和笑容瞬间僵住,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容!他猛地后退半步,玉骨扇“唰”地合拢,眼神中充满了错愕与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
“怎么可能?!”他失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时辰未到……星轨未合……‘它’怎么可能提前苏醒?!”
而就在棺盖滑开缝隙、古老气息弥漫的同一瞬间——
谢灼华怀中,那枚赤玉仿佛受到了最本源的召唤,不再受她控制,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赤红色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甚至刺痛了她的眼睛,烫伤了她的掌心!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红色光柱,如同拥有生命般,自玉中激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青铜棺椁那道刚刚开启的漆黑缝隙之中!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沉寂万古的深潭。
赤红光柱没入的刹那,棺椁内原本弥漫出的苍凉气息陡然一变!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活性?仿佛某种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庞大意识,被这外来的、同源的血脉力量轻轻触动,正从最深沉的睡梦中,极其缓慢地……苏醒过来。
整个青铜通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并非外界的物理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更深层次的颤栗。四壁上的古老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幽蓝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一个低沉、沙哑、仿佛无数个世纪未曾开口、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岁月尘埃摩擦声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蛮横地、在在场每一个活物的脑海深处缓缓响起:
“……谢氏……血脉?”
那声音带着一丝刚刚苏醒的迷茫,以及一种铭刻在灵魂深处的本能感应。它似乎在仔细分辨着那缕赤红光芒中蕴含的气息。
随即,声音微微一顿,似乎捕捉到了另一股极其微弱、却同样无法忽视的力量痕迹,语气中多了一丝明显的讶异:
“……还有……‘逆鳞’的气息?”
最后,那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虽然依旧低沉,却带上了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源自洪荒太古的威严与冰冷,如同万载玄冰摩擦:
“……尔等……为何惊扰吾之沉眠?”
这声质问,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
谢灼华首当其冲,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全靠死死咬住舌尖才保持住一丝清醒。她手中的赤玉光芒依旧炽盛,与棺中的存在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哀鸣。
冯敬和其他被冻结的亲兵虽然身体无法动弹,但眼中也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碾压的本能战栗。
白袍人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恼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在他眼中飞快交替。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对着青铜棺椁的方向,微微躬身,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恭敬,却依旧带着属于金莲会尊者的矜持:
“伟大的‘星寂之主’,在下乃金莲会第七莲尊,奉主上之命,特来恭迎您彻底苏醒,重临世间。惊扰之罪,万望海涵。‘钥匙’与承载谢氏血脉的容器已然备齐,只待您……”
“金莲会?”
棺中的存在直接打断了他,那沙哑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与鄙夷,仿佛听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窃取星辰余晖的……蝼蚁……也配……提及‘主上’?”
白袍人脸上的恭敬瞬间凝固,变得有些难看。
棺中存在的意念,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越过了脸色铁青的白袍人,越过了动弹不得的冯敬等人,甚至越过了强撑着重伤之躯、眼神复杂无比的谢擎……
牢牢地锁定在了手持赤玉、脸色苍白的谢灼华身上。
那无形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仔细感知、分辨着什么。谢灼华只觉得一股冰冷而浩瀚的意志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底笼罩,仿佛连灵魂最深处的秘密都要被窥探殆尽。
良久,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气中少了几分冰冷,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追忆,有感慨,甚至有一丝极其微弱的……慈和?
“……纯净的……后裔血脉……难得……”
“……你……近前来……”
它是在对谢灼华说话!
谢灼华心脏狂跳,下意识地看向父亲谢擎。
谢擎此刻的脸色也是异常复杂,震惊、担忧、恍然、以及一丝深藏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看着那具青铜棺椁,又看了看谢灼华手中的赤玉,似乎明白了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谢灼华,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那是鼓励,也是无奈。
谢灼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与混乱。她知道,此刻已无路可退。她紧紧握着滚烫的赤玉,那是此刻唯一能给她带来一丝暖意和勇气的东西,迈开颤抖却坚定的步子,一步一步,向着祭坛、向着那具开启了一道缝隙的青铜棺椁走去。
白袍人眼神闪烁,似乎想阻止,但感受到棺中那再次变得冰冷而充满警告意味的无形威压,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只是冷冷地注视着谢灼华的背影。
幽蓝的光芒在她脚下流淌,两侧青铜壁上的古老刻痕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万年时光的节点上。
终于,她走到了祭坛之下,仰起头,能清晰地看到那青铜棺椁上繁复而古老的纹路,感受到从缝隙中弥漫出的、更加浓郁的苍凉气息。
她停下脚步,仰望着那道漆黑的缝隙。
赤玉在她手中安静了下来,光芒内敛,只剩下灼人的温度。
棺中的存在沉默着,似乎在等待,又似乎在审视。
整个青铜通道,陷入了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那来自万古之前的祖影,将要宣判的命运。
就在谢灼华仰望着青铜棺椁,等待着那古老存在下一步指示的寂静时刻,她身后的谢擎,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决绝!他趁着白袍人注意力被吸引,用尽最后力气,将一枚一直紧攥在手中的、看似普通的北境军制式箭簇,狠狠掷向了通道侧壁某处毫不显眼的、形似陨星撞击凹痕的图案!箭簇没入凹痕,发出“噗”一声轻响!霎时间,整个青铜通道四壁的所有刻痕光芒大盛,颜色由幽蓝骤然转为炽白!一股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能量在通道内疯狂汇聚!白袍人脸色剧变:“谢擎!你疯了?!你想引爆‘星殒残阵’,大家一起死吗?!” 而青铜棺椁中的存在,却发出了一声意味难明的、仿佛带着一丝赞许的低沉笑声:“……呵……有胆色……不愧……是谢家儿郎……” 毁灭的能量风暴即将爆发,绝境之中,谁生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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