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之内,空气凝滞,仿佛连时光都变得粘稠。油灯的火苗被无形的力场压制,缩成一点豆大的昏黄,勉强驱散着咫尺的黑暗,却将更远处的阴影衬得愈发深邃。
吕阳与幽玥相对盘坐,气息均已调整至所能达到的巅峰,尽管这“巅峰”在往日看来是如此微不足道。吕阳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幽玥周身寂灭之意内敛,纯黑的眼眸古井无波,唯有指尖缭绕的丝丝黑气显露出她并非全然平静。
那截漆黑指骨悬浮于两人之间,其上的纹路在星辰泪金散发的朦胧星辉映照下,如同沉睡的星河,缓缓流淌。吕阳体内,那源自龙纹道源果的残余道韵被全力激发,化作一缕缕淡金色的、充满生机的雾气,萦绕在他周身,试图与指骨的死寂、星辰泪金的空灵寻找到那微妙的平衡点。
“开始。”吕阳声音低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首先引导那一缕淡金色的道源之气,如同最轻柔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向星辰泪金。道源之气中正平和的特性,此刻成了最好的缓冲与媒介。当淡金雾气接触到星辰泪金的瞬间,矿石内部的星辰光点流转骤然加速,散发出更加清冷明亮的辉光,却并未产生剧烈的排斥。
第一步,成功!
紧接着,吕阳以神识为桥,引导这被道源之气稍稍“驯化”的星辰之力,混合着自身那微弱如丝的暗金色丹力,如同溪流汇入江河,缓缓涌向那截指骨。
嗡!
指骨轻颤,表面的幽光瞬间变得活跃,对那些涌来的、蕴含着星辰之力与道源生机的混合能量,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却又带着一丝本能的警惕。它如同一个挑剔的食客,缓慢地吸收着这些能量,纹路的流转速度时快时慢。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过程。吕阳必须精准地控制着三种属性迥异力量的输出比例与速度,多一分则恐引发冲突,少一分则难以激活指骨。他额角青筋跳动,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体内刚刚有所好转的伤势再次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幽玥在一旁静静守护,她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时刻感知着三方能量的细微变化。当指骨吸收能量出现滞涩,或星辰之力有失控迹象时,她便屈指轻弹,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寂灭煞气,如同手术刀般进行着微调,强行将偏离的轨迹拨正。她的脸色也随之更加苍白一分。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流逝。石屋外的天空,由深沉的黑夜逐渐转为墨蓝,黎明将至。
指骨吸收的能量越来越多,其顶端那处与星图中主星对应的螺旋纹路,光芒越来越盛,逐渐由幽深转向一种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纯黑。一股若有若无的、牵引着空间的力量,开始从指骨上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或许是道源果的生机与指骨的死寂本质终究存在冲突,或许是吕阳的掌控力因伤势和消耗而下降,那混合能量流中属于道源果的一丝生机,突然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是这一丝波动,打破了那脆弱的平衡!
指骨猛地一震,原本有序流转的纹路骤然变得狂乱!一股更加狂暴、充满排斥意味的寂灭煞气从中爆发,反向冲击着吕阳渡来的能量,甚至试图侵蚀那作为缓冲的道源之气!
“不好!”吕阳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顺着他神识的连接,悍然撞入他本就残破的经脉与丹田!那布满裂痕的金丹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急速黯淡!
幽玥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加大了寂灭煞气的输出,化作一道坚实的黑色屏障,强行截断了指骨对吕阳的反噬,并将其大部分狂暴力量引导向自身!
噗!
幽玥娇躯剧颤,嘴角溢出一缕漆黑的血液,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大截。她以自身为盾,硬生生承受了大部分反噬之力!
“幽玥!”吕阳目眦欲裂。
“无妨……继续!”幽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纯黑的眼眸死死锁定着那躁动不安的指骨,“它已被激活大半……不能前功尽弃!”
吕阳咬牙,压下喉头的腥甜,不顾自身即将崩溃的伤势,再次凝聚起残存的所有丹力与意志,混合着幽玥引导过来的、相对温和的寂灭煞气,如同发起最后冲锋的战士,猛地冲向那指骨顶端光芒最盛的螺旋纹路!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炸响!
指骨顶端的螺旋纹路骤然亮到了极致,化作一个微型的、缓缓旋转的黑色旋涡!旋涡中心,不再是物质的界域,而是一片深邃、死寂、仿佛连接着宇宙终末的虚无!
与此同时,悬浮在一旁的星辰泪金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光芒瞬间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地。
成功了?!
吕阳和幽玥还来不及欣喜,便感到那黑色旋涡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肉身,而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神魂与本源!
“通道……是单向神魂牵引!”幽玥瞬间明悟,脸色再变。这指骨开启的,并非实体通道,而是直接将他们的意识与本源,投射向古战场某处!
这意味着风险更大!一旦在彼端遭遇不测,便是真正的形神俱灭!
但此刻,已无退路!
吸力越来越大,吕阳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强行从残破的躯壳中剥离,投入那无尽的黑暗旋涡。他最后看了一眼身旁同样身影开始模糊的幽玥,两人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下一刻,天旋地转,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将他们的意识彻底吞没。
石屋内,油灯的火苗猛地跳动了一下,最终熄灭。
只剩下那截指骨依旧悬浮在空中,顶端的黑色旋涡缓缓旋转,散发着不祥而神秘的气息,以及……掉落在地、失去光泽的星辰泪金。
而与此同时,万瘴山外围,三大宗门的据点之中,几乎同时有强大的气息升腾而起。
玄冥宗方向,一道横跨天际的血色幡影凝聚成形,万魂哀嚎,煞气冲天!
玉鼎宗据点,星光汇聚成束,如同利剑指向暗殿核心!
初圣宗方向,清辉如潮,一道庞大的阵法虚影若隐若现!
最后的围攻,已然拉开序幕!
废墟核心,石屋寂静。内里之人,却已踏上了通往未知与危险的异路。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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