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城,椿树胡同。
这里是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为数不多的、还保留着一丝老京城原始风貌的古老角落。
斑驳的灰色砖墙,被岁月侵蚀得露出木质纹理的朱红色大门,以及胡同口那棵不知道见证了多少代人悲欢离合的、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无一不诉说着这里曾经的沧桑与厚重。
然而,这份古朴与宁静,此刻却被一阵阵“轰隆隆”的、充满了现代工业气息的机器轰鸣声给无情地打破。
“拆!”
一个个用红色油漆喷涂的、巨大而又刺眼的“拆”字,如同狰狞的伤疤,遍布在胡同两侧的墙壁之上。
这里,正是叶尘前几天来过的、正在进行大规模拆迁的“宝地”。
叶尘按照手机地图的指引,穿过那些堆满了建筑垃圾和废旧家具的狭窄巷道,一路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在胡同的最深处,找到了那个挂着“十七号”门牌的、看起来比周围所有院落都要更加破败、更加萧索的小院。
院门是虚掩着的,上面那本已褪色的红漆,更是剥落得不成样子。
叶尘站在门口,甚至都能闻到从院子里飘出的、一股淡淡的、混杂了中药味和霉味的复杂气息。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轻轻地叩响了那扇充满了岁月痕g痕的木门。
“咚,咚,咚。”
“谁呀?”
伴随着一阵略显蹒跚的脚步声,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吱呀”一声。
木门被从里面缓缓拉开了一条缝。
一张写满了沧桑与憔悴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七十多岁的老奶奶。
她的头发早已花白,稀疏地盘在脑后。脸上布满了如同沟壑般的深刻皱纹,一双本应是饱经世事、看淡风云的浑浊老眼,此刻却充满了化不开的忧愁与深深的疲惫。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布褂,那瘦削的肩膀,仿佛随时都会被生活的重担给彻底压垮。
正是资料上提到的,沐家的当家人——沐奶奶。
看到门口站着的是叶尘这样一个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陌生年轻人,沐奶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警惕与疑惑。
“小伙子,你找谁?”
“您好,请问是沐奶奶吗?”叶尘脸上挂着和煦而又真诚的笑容,那声音充满了让人安心的磁性。
“我是。”沐奶奶点了点头,但眼中的警惕却丝毫没有放松。她以为,这又是那些上门来催债的恶棍。
“沐奶奶,您别紧张。”叶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些坏人。”
“我是一名历史文化研究者,也是一个古玩收藏爱好者。”
“我听闻,贵府祖上是明末清初从云南迁来京城的名将之后,家族底蕴深厚,所以特地冒昧前来拜访,想看看府上有没有一些祖上传下来的老物件。如果合适,我愿意出高价收购。”
他这番话,是他来之前就早已想好的、最合情合理的说辞。
既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又直接点明了来意,避免了不必要的猜忌。
果然,沐奶奶在听到“高价收购”这四个字时,那双总是充满了忧愁的浑浊老眼,猛地亮了一下!
但那光芒,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充满了无奈与悲哀的苦涩。
她打量了一下叶尘,看着他那真诚而又不像坏人的模样,最终还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侧过身,将那扇破旧的木门完全拉开。
“进来吧。”
叶尘走进小院。
院子不大,收拾得倒还算干净,只是角落里堆放着一些破旧的桌椅板凳,和一些早已打包好的行李。
看得出来,他们也随时准备着从这个生活了一辈子的家里搬出去。
沐奶奶将叶尘请进了光线昏暗的正屋。
屋里的陈设更是简陋到了极点。
一张掉漆的八仙桌,几把长短不一的旧木椅,以及墙角一台型号老掉牙的黑白电视机,几乎就是这个家里全部的家具。
整个房间里,都弥漫着那股浓郁的、让人心头压抑的中药味。
沐奶奶给叶尘倒了一杯白开水,然后便一脸疲惫地坐在了桌子旁,那双布满了老茧的手,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摩挲着。
“小伙子,不瞒你说。”
老奶奶沉默了许久,终于用一种近乎于认命的、充满了绝望的沙哑声音,缓缓开口。
“我们家……确实是快要过不下去了。”
她向叶尘讲述起了家里的困境。
她的儿子沐国强,本是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却不慎交友不慎,被骗去赌博,输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欠下了一笔高达数百万的巨额高利贷。
前不久,那些天杀的催债公司找上门来,不仅将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还直接打断了她儿子的一条腿。
如今,儿子还躺在医院里,每天都需要高昂的医药费。
而那些催债公司更是扬言,如果月底之前再还不上钱,就要……就要把他儿子另一条腿也给打断!
说到伤心处,老奶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再也抑制不住地涌出了两行滚烫的辛酸泪。
她抬起那长满了老年斑的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哀求与绝望。
“小伙子,你既然是来收老物件的。那……那我就把我家里这些祖上传下来的、还能值点钱的东西,都拿出来给你看看。”
“只要……只要能救我儿子一命,多少钱,我都卖!”
说着,她便蹒跚地站起身,走进里屋,从一个布满了灰尘的、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旧木箱里,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地,将那些承载了家族最后希望的“传家宝”给捧了出来。
那是一幅已经泛黄的、笔法还算老练的山水画。
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清代官窑的青花小碗。
以及几件看起来颇有几分古朴气息的玉佩和鼻烟壶。
叶尘看着这些被沐奶奶视若珍宝的“宝贝”,心中却是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
他甚至都不用上手去摸。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开启“万物心声”,便已经将这些东西的“底细”听了个一清二楚。
“哎,我就是我主人喝醉了酒,随便画着玩儿的,哪是什么名家大作啊……”那幅山水画在小声地嘀咕着。
“我是民窑,我是民窑!别把我当官窑看啊!我压力好大!”那个青花小碗在瑟瑟发抖。
“我这块料子是岫玉,不值钱的……我主人当年就是买着玩的……”那块玉佩也在自怨自艾。
全都是真品。
但,也全都是不值什么钱的、普得不能再普的——大路货。
这些东西加起来,别说数百万了,能卖个十万块钱,都算是烧了高香了。
看着沐奶奶那充满了无尽期盼与哀求的眼神,叶尘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深深的不忍。
他知道,仅凭这些东西,根本无法解决沐家的困境。
他必须找到那件真正的、足以扭转乾坤的——惊天重器!
他沉吟了片刻,假装仔细地将这些东西都“鉴赏”了一遍,然后用一种充满了“专业性”与“引导性”的语气,缓缓地对沐奶奶问道:
“老奶奶,这些东西确实都是老物件,品相也都还不错。”
“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
“我听闻,贵府祖上是位战功赫赫的将军。不知……府上有没有留下一些与行军打仗相关的旧物?”
“比如……兵器?盔甲?或者是什么……比较重要的军事文书之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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