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东暖阁,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溥仪裹着一件小小的狐皮袄子,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两条小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他面前摊开的,并非紧急军报,而是皇家格物院动力研究所呈送上来的、厚厚一沓关于单缸内燃机研发进展与困境的详细报告。
李德全侍立一旁,看着小皇帝皱着眉头,小手费力地翻动着写满复杂公式和结构草图的书页,心中暗自嘀咕:这内燃机比那蒸汽机还要艰深百倍,皇上这般年纪,如何看得懂?怕是又在强撑场面了。
溥仪确实看得有些吃力,这倒不是他不懂原理,而是这具六岁孩童的身体,在长时间集中精力处理复杂信息时,总会感到一阵阵生理性的疲惫和注意力涣散。他不得不时不时停下来,揉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或者端起温热的牛乳喝上一口,才能继续。
报告里的内容不容乐观。动力研究所集中了最好的工匠和几位留洋归来的机械技师,依据皇上提供的“吸气-压缩-做功-排气”四冲程原理,已经造出了好几台原型机。但问题层出不穷:化油器无法稳定地提供合适浓度的油气混合气,不是过稀点不着火,就是过浓堵塞;点火系统极其不可靠,采用的热管点火方式成功率低得可怜,而且寿命极短;最头疼的是材料和加工精度,气缸密封性差,活塞环磨损过快,导致压缩比始终上不去,输出功率甚至还不如一台小型的蒸汽机,而故障率却高得惊人。
“材料……又是材料……”溥仪放下报告,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基础工业的薄弱,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一切超越时代的构想。没有合格的合金钢材,没有精密的加工机床,没有可靠的密封材料,内燃机这朵工业之花,终究难以绽放。
他伸出小手,拿起一支朱笔,在报告的末尾批注:“着动力研究所,暂缓追求功率,集中精力攻克化油器雾化稳定性与磁石点火器可靠性两大难题。可尝试不同金属电极材料与绝缘方案。所需经费,由内库优先拨付。”
他知道,内燃机的突破非一日之功,必须耐心积累,从一个个具体的部件开始啃。相比之下,蒸汽机的改进则显得更为现实。他转而看向另一份关于“铁牛乙型”加装差速器后野外机动测试的报告。报告提到,转向灵活性确实大幅提升,但在复杂地形下,那套原始的差速齿轮机构依然暴露出了强度不足的问题,多次出现齿轮崩齿或轴承卡死的情况。
“告诉赵铁柱,差速器的外壳要加强,齿轮要渗碳处理!润滑脂里按朕说的,加石墨粉试试!”溥仪对侍立的书记官口述旨意。这些细节的改进,虽然琐碎,却是一步步走向实用的必经之路。
处理完格物院的事务,溥仪的注意力回到了南方。小德张已经秘密领命前往上海,统筹内务稽查司在江南的全部力量,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陈其美与日本浪人再次接头。
根据那封飞鸟密信提供的情报,下一次交易地点,很可能就在上海公共租界与华界交界处,一家由广东商人开办、背景复杂的“粤海酒楼”。那里鱼龙混杂,便于隐藏,也便于事后脱身。
“聂宪藩派去上海的那一标‘神武军’,到位了吗?”溥仪问向刚刚返回的徐世昌。
“回皇上,已以加强江防、协捕走私之名,分别进驻吴淞口炮台和南京路巡防局,随时可以出动,封锁相关区域。”徐世昌谨慎地回答,“只是……租界那边,工部局恐怕不会轻易允许我军大规模进入抓人。”
溥仪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冷厉:“朕知道。所以,行动要快、要准!尽量在华界解决!若迫不得已进入租界……就让小德张的人穿着便衣去!记住,朕要活的陈其美,更要那些日本浪人的活口!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朕的诏狱的刑具硬!”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张之洞,让他以两江总督的名义,照会各国领事,就说是缉拿勾结日寇、危害租界安全的乱党,请他们予以‘便利’。” 这番说辞,至少能在表面上占住道理,减少列强的直接干预。
“臣遵旨。”
就在北京紧锣密鼓地布置时,上海这边,气氛同样诡谲。陈其美并非毫无察觉,朝廷精锐南下,内务稽查司的暗探活动加剧,都让他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但与日本浪人的接触,如同饮鸩止渴,他已经无法回头。他急需资金和军火来维系派系,甚至策划一场足以震动南方、逼迫朝廷让步的“起义”。
夜色下的粤海酒楼,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二楼一间临河的雅间内,陈其美与一名穿着和服、眼神阴鸷的日本浪人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精致的粤菜,两人却都无心下箸。
“陈先生,这是第一批款项,以及武器存放的地点。”浪人将一张银票和一张纸条推了过去,声音低沉,“我们希望,尽快看到您的‘诚意’。”
陈其美接过,扫了一眼,塞入怀中,低声道:“放心,南苑新军换防的路线和时间,三日内必定奉上。”
他们并不知道,雅间隔壁,两名内务稽查司的耳力高手,正将耳朵紧紧贴在特制的听瓮上,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而酒楼前后门,以及临河的窗口下,都已布满了便衣探员。
小德张坐在对面茶馆的二楼,透过窗缝,死死盯着粤海酒楼的大门,手中把玩着两枚冰冷的铁胆。
“鱼儿都进网了……”他喃喃自语,眼中寒光闪烁,“就等……收网了!”
然而,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名探子匆匆上楼,在小德张耳边低语了几句。小德张的脸色微微一变。
“确定了?看清楚了?”他沉声问。
“千真万确!虽然做了伪装,但身形和走路的姿态,绝不会错!他就在对面的茶摊上!”
小德张的心猛地一沉。那个神秘莫测的飞鸟,竟然也出现在了现场!他来这里做什么?是确保计划成功,还是……另有所图?
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收网行动,因为这个意外人物的出现,瞬间蒙上了一层浓厚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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