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精舍的惊天爆炸与骚乱,如同投入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建康城,尤其是那高墙深锁的皇宫禁苑。
那道被王悦之以“破邪符”强行干扰、削弱了的邪光,终究还是有一部分冲入了皇宫范围,其目标直指皇帝刘彧养病的华林园寝殿。
然而,由于威力大减且方向略有偏离,它并未能如吴泰所愿那般,完美地灌注到刘彧体内,彻底完成某种操控或强化,而是狠狠地撞击在寝殿外围的守护阵法上——那是历代皇室请玄门高人所设,本用以辟邪镇煞,虽年久失修,威力大不如前,却依旧残存着一丝力量。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在华林园深处响起,守护光幕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终彻底崩碎!逸散的邪力与破碎的阵法能量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混乱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寝殿区域!
刹那间,狂风大作,窗棂碎裂,帷幔乱舞!守在外殿的宫女太监被吓得尖叫四散,乱作一团。
寝殿内,正昏昏沉沉躺在龙榻上的刘彧,被这巨大的动静和狂暴的能量冲击猛地一震!他原本被药物和邪术压抑的神智,在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刺激下,竟短暂地冲破了迷障!
“呃啊——”他发出一声痛苦而迷茫的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那双原本浑浊无神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惊骇、困惑,以及一丝久违的清明!
他看到了殿内狼藉的景象,感受到了空气中残留的邪异与混乱的能量,更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极度虚弱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窥视、被操控的恶心感!
“发…发生了何事?!”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声音沙哑无力,却带着属于帝王的惊怒,“来人!阮佃夫!吴泰!给朕滚进来!”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殿外的混乱和几个惊慌失措跑进来的小太监。
“陛下!陛下您醒了?!”一个小太监又惊又喜,连忙上前搀扶。
“刚…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吗?”刘彧喘着粗气,厉声问道,他隐约记得昏迷前正在听淮北急报,然后便是急火攻心…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不敢言语。他们只是最低等的内侍,如何知晓核心机密?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阮佃夫和吴泰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两人脸色都极其难看,尤其是吴泰,气息甚至有些紊乱,显然栖霞精舍的变故和邪术反噬让他也受了些影响。
他们原本计划完美,趁刘彧病重神昏,以邪光彻底完成控制,使其成为完全听话的傀儡。却万万没想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竟被人强行干扰破坏!功亏一篑!
此刻见到刘彧竟然苏醒,且眼神中带着怀疑与惊怒,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真是天佑大宋!”阮佃夫反应极快,立刻扑到榻前,做出喜极而泣、忠心耿耿的模样,“方才…方才有妖人作祟,欲行刺陛下!幸得吴真人及时察觉,启动护驾阵法,与妖人激战,方才将其惊走!陛下受惊了!”
吴泰也连忙上前,稽首道:“陛下洪福齐天,邪不胜正。只是那妖人甚是狡猾,贫道一时不察,让其惊扰了圣驾,请陛下恕罪!”他巧妙地将那邪光冲击解释为与“妖人”激战所致。
刘彧虽然病体沉重,神智刚复,但并不傻。他狐疑地扫视着两人,空气中残留的那股阴冷邪异的气息让他极不舒服,与吴泰身上散发的气息隐隐相似。而阮佃夫那过于浮夸的表演,也让他心生警惕。他不由得瞥了一眼那隐在寝殿阴影之处仿佛不存在的老宦官。
他昏迷这些时日,朝中究竟发生了何事?阮佃夫和吴泰这两人…
但他深知此刻自身虚弱,绝不能翻脸,于是按下疑虑,顺着他们的话,故作虚弱地摆摆手:“原…原来如此。爱卿护驾有功,何罪之有…只是,那妖人…可曾擒获?”
阮佃夫与吴泰交换了一个眼神。阮佃夫忙道:“陛下放心,禁军已在全城搜捕,定将那胆大包天的逆贼擒获!陛下龙体初愈,还需静养,万不可再动气。”他试图尽快稳住刘彧,将其重新置于掌控之下。
吴泰也道:“贫道再为陛下炼制一些安神固元的丹药…”
“不必了。”刘彧忽然打断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朕觉得好些了。阮爱卿,即刻传朕口谕,召建安王刘休仁、司徒袁粲、尚书令褚渊、丹阳尹蔡兴宗…即刻入宫见驾!朕要询问…平叛事宜。”
他点了几个目前看来还算可靠、且与阮佃夫并非完全一路的重臣的名字。
阮佃夫脸色微变,急忙道:“陛下,您刚刚苏醒,龙体欠安,不宜过度操劳。朝中之事,臣等…”
“嗯?!”刘彧目光一冷,尽管虚弱,但积威犹在,“阮爱卿,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阮佃夫心中一凛,知道此刻不宜硬顶,只得躬身道:“臣…遵旨!”他暗中对吴泰使了个眼色,示意其稍安勿躁。
吴泰面无表情,心中却是怒火中烧。计划被打乱,刘彧脱离掌控,这让他极为被动。他必须尽快想办法重新控制住皇帝,或者…启动备用方案。
刘休仁、袁粲等人接到口谕,虽惊疑不定,但听闻陛下苏醒召见,还是立刻匆匆入宫。
当他们看到龙榻上虽然憔悴虚弱、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的刘彧时,皆是心中一震,随即大喜过望,纷纷跪倒问候。
刘彧勉强支撑着精神,仔细询问了当前局势。当听到内乱已基本平定,刘子勋伏诛,江南渐安时,他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但听到薛安都、毕众敬等淮北方镇惧罪降魏,引北魏大军南下,淮北之地尽失时,他又气得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灰败。
“国贼!误国奸贼!”他痛心疾首,捶打着床榻。
“陛下保重龙体!”众臣连忙劝慰。
刘彧喘着粗气,目光扫过阮佃夫和吴泰,眼中闪过一丝深切的忌惮,但此刻他需要稳定朝局,还不是清算的时候。他看向刘休仁、蔡兴宗等人,断断续续却坚定地道:“淮北…淮北之地,绝不能就如此丢失…要…要设法与魏虏周旋…稳住阵脚…待…待朕好些…”
他又对刘休仁道:“皇弟…平乱之功,朕记下了…后续安民、善后…一应事宜,由你…会同诸公…妥善处置…”
这番安排,明显是在分阮佃夫之权,重新倚重宗室与老臣。
阮佃夫站在一旁,脸色阴晴不定,却只能强颜欢笑,表示遵旨。
吴泰则面无表情,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捏紧了一道符箓。
短暂的召见后,刘彧精力不济,再次昏睡过去。但经此一事,权力的天平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倾斜。刘休仁、袁粲、蔡兴宗等人获得了陛下的明确授权,开始更有底气地处理政务,一定程度上遏制了阮佃夫独断专行的势头。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平静。陛下病情依旧危重,阮佃夫和吴泰绝不会甘心权力被分薄,北魏大军压境,淮北局势糜烂…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
而此刻,风雨楼地下据点内,王悦之在经过紧急疗伤后,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回想起皇宫方向那最终落下的邪光,心中忧虑万分。
“阿沅,宫中可有消息传来?”他急忙问道。
阿沅连忙将陛下苏醒、短暂召见重臣、后又昏睡的消息告知。
王悦之听完,沉吟良久,缓缓道:“陛下虽暂时清醒,但龙体恐怕…吴泰和阮佃夫绝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我破坏了他们的祭祀,他们必会疯狂报复。”
他心脉间残留的灼痛隐隐,体内的“子咒”依旧躁动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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