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狭窄而陡峭,几乎是垂直向下延伸。夏天和母亲手脚并用,在黑暗中狼狈地向下滑行,粗糙的岩壁刮擦着皮肤,带来阵阵刺痛。身后,半截缸那狂怒的咆哮和撞击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虽然被厚厚的岩层阻隔变得沉闷,但每一声都敲打着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
“快!再快点!”夏母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恐惧,她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夏天,用身体抵挡着下滑的冲力,防止儿子伤重的腿再次受到重创。
下滑的过程仿佛没有尽头,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失重感。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感觉脚下猛地一空,随即重重摔落在相对平坦的地面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夏母也跟着摔落在他身边,发出一声闷哼。
夏天忍痛迅速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下空间,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淡淡的、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最引人注目的是,前方不远处,传来清晰而巨大的水流轰鸣声,震耳欲聋,远比暗河那里的声音要磅礴得多。
他挣扎着坐起,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电量已岌岌可危),向水声传来的方向照去。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他们正处于一个巨大地下溶洞的边缘。溶洞中央,是一条宽阔无比、汹涌澎湃的地下暗河主流,河水呈深黑色,奔流咆哮,撞击着河心的巨岩,溅起漫天冰冷的水花。而就在他们所在的这边河岸上,紧靠着汹涌的河水,赫然矗立着一口巨大的、用青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古井!
这口井异常巨大,井口直径约有一米多,井壁高出地面半人有余,上面布满了厚厚的青苔和滑腻的水渍,看上去年代极为久远。井口没有辘轳,也没有井盖,只有一个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开口,正对着下方奔腾的暗河。一股极其阴寒、带着腐朽气息的风,正从井口不断涌出,与河水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共鸣。
“魂归之井……”夏天喃喃自语,心脏狂跳。柳氏残念中提到的“井”,难道就是这里?这口井的位置如此诡异,紧邻着咆哮的地下河,仿佛随时会被河水吞噬。井口散发出的气息,比暗河本身更加阴森和不祥。
他强忍着靠近井口,用手电筒向下照去。光线落入井中,仿佛被黑暗吞噬,根本照不到底,只能看到井壁湿滑反光,往下深不见底,只有冰冷的水汽和那股腐朽的风不断上涌。井壁靠近水面的地方,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但光线太暗,无法看清。
“就是这里吗?要把那玉牌放进去?”夏母颤声问道,紧紧抓着儿子的胳膊,看着那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古井,眼中充满了恐惧。
夏天没有立刻回答。他掏出那块温润的镇魂玉玦,玉牌在接触到井口涌出的阴风时,微微震动了一下,中心那颗泪滴状的晶体闪过一丝微弱的光泽。同时,他贴身放着的木牌也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仿佛在抗拒着什么。
清虚子遗书提到“镇”,柳氏残念提到“井”和“镇”。看来,这玉玦就是关键。但如何“镇”?是简单地将玉玦投入井中?还是需要特定的仪式或位置?投入之后会发生什么?是彻底镇压柳氏的怨灵,还是……会引发更不可控的后果?
他想起缸碎之地那个婴儿骸骨旁的玉玦。这玉玦的气息中正平和,与怨煞结晶截然不同,更像是为了安抚和净化而制。难道“镇”的真正含义,不是毁灭,而是超度?
各种念头在脑中飞速旋转,但身后岩洞上方传来的、越来越清晰的撞击和刮擦声,容不得他细想!半截缸快要追上来了!它似乎对井口的气息也极为敏感,咆哮声中夹杂着一种更加焦躁和疯狂的意味!
“没时间犹豫了!”夏天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决定赌一把!
他示意母亲退后几步,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剧痛,攀上那湿滑的井沿。井口阴风扑面,冰冷刺骨,几乎要将他冻僵。他低头看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将手中的镇魂玉玦,用尽全力,朝着井口中心,垂直抛了下去!
玉玦划出一道微弱的白光轨迹,瞬间被井下的黑暗吞噬,没有传来任何落水或碰撞的声音,仿佛石沉大海。
一秒,两秒,三秒……
井口没有任何变化。暗河依旧咆哮,阴风依旧呼啸。只有半截缸那疯狂的撞击声,已经近在头顶,碎石和尘土开始从他们滑下来的洞口簌簌落下!
失败了?夏天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绝望即将淹没他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从井底隐隐传来!紧接着,井口那阴寒的风骤然减弱,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悲伤、释然和一丝微弱暖意的气息,缓缓从井中弥漫开来。下方奔腾的暗河水声,似乎也悄然平息了一些,不再那么狂暴。
同时,夏天感到贴身放着的木牌,那刺骨的寒意如同潮水般迅速消退,变得如同普通木头一般冰凉,不再带有那种邪异的活性。而远处半截缸那疯狂的咆哮声,也陡然变成了一种充满了极致痛苦、迷茫和最终解脱般的悠长哀鸣,随后迅速减弱,直至彻底消失……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溶洞,只剩下地下河舒缓了许多的流淌声。
夏天和母亲僵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口恢复平静的古井。成功了?怨灵……被超度了?
夏天瘫坐在井边,浑身虚脱,劫后余生的巨大疲惫和茫然席卷了他。母亲扑过来,紧紧抱住他,放声痛哭,哭声在这空旷的洞穴中回荡,充满了悲恸和释放。
不知过了多久,夏天才缓过神。他挣扎着站起身,再次看向那口古井。井口深处,在那无尽的黑暗中,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温暖的白光,一闪而逝。
是玉玦的光芒?还是柳氏最终安息的象征?
他不知道。但他知道,持续百年的诅咒,似乎在这一刻,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搀扶起母亲,目光投向溶洞另一端。那里,似乎有微弱的天光,从一道岩缝中透射进来。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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