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援手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后院的破门之外,只留下那句沙哑的警告在死寂的堂屋内回荡,如同冰冷的雨点砸在夏天的心头。堂屋内重归死寂,比之前更加空旷,更加令人窒息。夏天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具被抽空了骨头的皮囊,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已耗尽。
怀中那个名为“星瞳”的盒子,此刻已恢复了冰冷沉寂,光滑的表面再无一丝异样,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金光和古老波动只是一场幻觉。但左肩残留的、如同被烙铁灼烧过的剧痛,以及脑海中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仿佛窥见宇宙星璇的奇异连接感,都在残酷地提醒着夏天,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这盒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能让那凶戾的黑衣人如此恐惧?星瞳……这个名字,充满了神秘和不祥。夏家老宅里,为何会藏着这样一件东西?母亲知道吗?夏明远知道吗?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脑海,却得不到任何答案。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极度的虚弱,如同沉重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连思考都变得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的伤痛,带来阵阵腥甜,视线模糊不清,耳边嗡嗡作响,意识在清醒与昏沉的边缘艰难地徘徊。
他不能昏过去。黑衣人虽然被惊走,但“鬼眼”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陈老篾还未回来,这老宅如今就是一座孤岛,而他则是岛上唯一一个奄奄一息的守岛人。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他用尽残存的意志,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耳朵竭力捕捉着屋外的任何一丝声响——风声,虫鸣,远处模糊的犬吠,甚至是自己心脏微弱却急促的搏动声。任何一点异常的动静,都会让他瞬间绷紧神经。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日头渐渐西斜,昏黄的光线透过破窗,将堂屋内的尘埃染上一层凄迷的色彩,如同祭奠的香火。寒冷如同无孔不入的毒蛇,从地面、从墙壁、从空气中渗透进来,侵蚀着他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作响,伤口在寒冷的刺激下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抽痛。
渴。难以忍受的干渴感灼烧着他的喉咙,仿佛有炭火在燃烧。饿。胃部传来痉挛般的绞痛,提醒着他这具身体急需能量补充。但水缸在屋子另一头,食物也不知在何处。这段短短的距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却如同天堑。
绝望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上来。难道熬过了井底的生死,击退了黑衣人的刺杀,最终却要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因伤重、饥渴和寒冷而悄无声息地死去?
不……不甘心……
母亲的脸庞,姜婆婆决绝的眼神,石老七倒下的身影,还有井底柳氏那充满怨毒与悲伤的残魂……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最终化为一股支撑着他濒临崩溃意志的执念。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如此毫无价值!
他尝试着移动身体,哪怕只是一寸。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全身。但他没有放弃,如同蠕虫般,用还能活动的右臂和腰腹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向着墙角那堆干草挪动。那里或许能稍微抵御一些寒意。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仿佛是在用意志对抗着肉体的彻底崩解。当他终于将自己半个身子埋进相对干燥的草堆时,几乎已经虚脱,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院外传来!
夏天的心脏猛地一缩!是谁?!黑衣人去而复返?还是……陈老篾回来了?
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右手死死攥住了怀中那冰冷的“星瞳”盒子。这是他最后,也是唯一的依仗。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随后,门轴发出轻微而熟悉的“吱呀”声,一道佝偻、熟悉的身影,提着一个粗布包袱,小心翼翼地探了进来。
是陈老篾!
夏天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和安全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差点让他直接昏厥过去。他张了张嘴,想呼唤,却只发出了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嘶哑气音。
陈老篾显然看到了夏天狼狈不堪的状态和堂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爆裂的门板,散落的木屑,地上那枚幽蓝的钢针),他脸色骤变,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担忧。他快步走到夏天身边,蹲下身,急切地检查着他的伤势。
“夏天!你……你这是怎么了?!谁来过?!”陈老篾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看到了夏天身上新增的伤痕和那惨白如纸的脸色。
夏天艰难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自己暂时无法详细说明。他指了指爆裂的房门和地上的钢针,又紧紧攥了攥怀中的盒子。
陈老篾瞬间明白了大半,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不再多问,迅速从包袱里取出水囊和干粮,小心地喂夏天喝了几口水,又掰了一小块硬邦邦的饼子塞进他嘴里。清冽的凉水和粗糙的食物下肚,暂时缓解了极度的饥渴,也让夏天恢复了一丝力气。
“别说话,先缓缓。”陈老篾压低声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屋外,“我回来的时候,感觉村里气氛不对,有几个生面孔在晃荡……看来他们是真的盯上这里了!你这伤……得尽快处理,但这老宅不能再待了!”
夏天虚弱地点了点头。陈老篾的判断与他一致。老宅已经暴露,继续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我背你走,”陈老篾斩钉截铁地说道,枯瘦的脸上露出决绝的神色,“去我家地窖!那里隐蔽,我先帮你稳住伤势再说!”
说着,他不顾自己年迈,就要俯身去背夏天。
然而,就在陈老篾的手即将触碰到夏天身体的瞬间,夏天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通往后院的那扇破门。门缝之外,荒草丛生的后院深处,那座夏家祠堂的模糊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笼罩着一层不祥的血色。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猛地划过夏天近乎停滞的脑海!
祠堂!夏明远的牌位是从祠堂密室找到的!《夏氏秘录》也是!那里面……会不会还有关于“星瞳”盒子、关于“鬼眼”、关于夏家最终秘密的线索?!现在离开,会不会就永远错过了揭开一切真相的机会?!
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去祠堂无异于送死走?还是留下?夏天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充满挣扎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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