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夏林氏彻底包裹。狭小的通道仅容她匍匐爬行,尖锐的碎石硌得她手肘和膝盖生疼,冰冷的岩壁不断刮擦着她早已破烂不堪的衣衫和皮肤,留下新的血痕。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和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感。通道内空气污浊,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吸入肺中,带来阵阵恶心。
她只能依靠触觉和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从前方黑暗中透来的气流,来判断方向。怀中的“阴阳枢”令牌紧贴心口,那丝冰凉的触感和隐约的共鸣,是她在这绝望黑暗中唯一的指引和慰藉。她咬紧牙关,将全部意志集中在向前爬行这一个动作上,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巨石星图上那个山峦节点的方位,以及孟婆婆和陈老篾临终的嘱托。
不能停!绝对不能!
不知爬了多久,时间在极致的痛苦和黑暗中失去了意义。就在她感觉体力即将耗尽,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之际,前方狭窄的通道似乎到了尽头,空间豁然开朗了一些,那股引导她的气流也变得明显起来。
她挣扎着向前又爬了几步,手掌忽然按空,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滚入一个稍大的空间。她瘫软在地,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虽然依旧冰冷但明显清新了许多的空气。
待喘息稍定,她勉强坐起身,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大的地下洞穴的入口处,比之前的河滩洞穴还要宽阔,但依旧一片漆黑。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这里的岩壁上,隐约可见一些极其微弱的、天然形成的荧光苔藓,散发出点点幽绿色的光芒,虽然微弱,却足以让她勉强看清近处的景象。
她的目光立刻被洞穴中央的景象吸引。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矗立着几尊模糊的、似乎是人工雕凿的石像!石像大多已经残破不堪,被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只能勉强看出人形的轮廓,姿态各异,或持法器,或结法印,透着一股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而在这些石像环绕的中心,地面并非岩石,而是一块巨大的、相对平整的青石板!石板上,似乎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案!
夏林氏心中一动,强忍着剧痛,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借着荧光苔藓的微光,她看清了石板上的内容。那并非装饰性的花纹,而是一篇用某种古老的殄文书写的碑文!字迹苍劲古朴,深深刻入石中,虽然历经岁月侵蚀,大部分依旧清晰可辨。
她自幼随母亲学过一些粗浅的古文字,后来潜伏调查时也接触过一些秘闻残卷,对殄文略有涉猎。她凝神细看,逐字辨认,心脏随着阅读的深入,越跳越快。
碑文开篇记述的,竟是一段关于此地来历的秘辛!
“……周室衰微,礼崩乐坏,幽冥裂隙现于野,邪祟滋生,民不聊生。有方士云阳子,率门人弟子,寻龙点穴,于此至阳之地,筑‘守阳居’,结‘九曜伏魔阵’,镇守裂隙,护佑一方……”
守阳居!果然是守阳居!这里就是星图上那个与令牌强烈共鸣的山峦节点所在!是古代方士云阳子建立的、用以镇守幽冥裂隙的据点!
夏林氏激动得浑身颤抖,继续往下看。
碑文详细记载了云阳子如何利用此地独特的地脉阳气,布下大阵,将一处较小的幽冥裂隙成功封印的过程,以及其后数百年间,“守阳居”弟子世代在此守护,击退数次邪祟冲击的事迹。字里行间,充满了浩然正气与守护苍生的决绝。
然而,碑文的后半段,笔锋陡然一转,变得沉重而悲怆。
“……然,天地剧变,星移斗转,至阳地脉日渐枯竭,‘九曜伏魔阵’威能渐衰。更有外道邪魔‘幽冥眼’(注:即‘鬼眼’前身)觊觎裂隙之力,屡次来犯,守阳居弟子死伤惨重……终至……阵破……居毁……”
守阳居……果然失守了!与那骸骨旁的留言相互印证!
碑文最后几行字迹略显潦草,充满了不甘与遗憾:
“……吾乃守阳居末代守阵弟子玄诚,无力回天,愧对祖师……唯将宗门秘卷《九曜残篇》及镇阵之宝‘阳燧珠’藏于……(此处字迹被刻意凿毁,模糊难辨)……以待有缘……重振伏魔之志……封印‘墟眼’……切记!切记!”
碑文至此戛然而止。
夏林氏怔怔地看着这篇跨越数百年的遗刻,心中翻江倒海。希望与失望交织。希望在于,她终于找到了“守阳居”的遗址,确认了古代先贤对抗幽冥邪祟的真实历史,并且得知这里可能藏有宗门秘卷和一件名为“阳燧珠”的镇阵之宝!这无疑是对抗“鬼眼”、封印“墟眼”的重要线索!
失望在于,碑文明确指出守阳居已毁,大阵已破,而那藏宝之地的关键信息,却被刻意毁去了!最后一线希望,似乎又变得渺茫起来。
“藏于……何处?”夏林氏的手指抚过那被凿毁的字迹,心中充满不甘。玄诚子为何要毁去关键信息?是怕宝物落入邪魔之手?还是……另有深意?
她抬起头,再次仔细打量这个洞穴和那些残破的石像。既然玄诚子留下碑文指引有缘人,那么藏宝之地,必然还留有其他线索!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尊石像,每一处岩壁,不放过任何细节。终于,在靠近洞口方向的一尊较为完整的、作持印状的石像底座背面,她发现了一行极其隐蔽的、用尖锐之物刻划的小字:
“阳极化阴,星陨之地;心诚则灵,金石为开。”
这像是一句偈语或口诀!
阳极化阴?星陨之地?心诚则灵,金石为开?
夏林氏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洞穴深处那片更加浓郁的黑暗。阳极化阴……难道指的是这至阳地脉枯竭后,阴阳逆转?星陨之地……是否与头顶那透下微光的岩缝有关?心诚则灵,金石为开……是一种提示,还是仅仅是一种寄托?
她握紧了手中的令牌,感受着它与这片土地隐隐的共鸣。线索就在眼前,但谜题依旧未解。
她必须继续深入!必须找到“阳燧珠”和《九曜残篇》!
挣扎着站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找到了明确目标的信念,给了她新的力量。她最后看了一眼那块记载着悲壮历史的石碑,将其上的内容牢牢刻印在脑海,然后,握紧“破煞匕”,向着洞穴深处,那片未知的黑暗,迈出了坚定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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